时间:2024-05-21
程栋林
1993年3月,北京乍暖还寒。
五年一届的人大和政协两会照例在这个时候在北京召开。当去年举行的中共十四大把市场经济写进报告后,中国和世界似乎都已经感觉到,在中国的政治舞台上,中国的私营经济将会崭露头角。
不出所料。第八届全国人大和全国政协中,不但都有私营经济的代表,而且在全国政协的界别中,又增加了一个新界别:经济界。其中,家财千万、万万的私营企业家代表20多名。
参政成了中国私营经济的新探戈。
偶然和必然:
私营经济究竟能走多远?
私营经济在本世纪80年代的中国出现和在90年代的发展既是偶然又是必然。说其偶然,是因为国家为缓解就业压力而在当时实行了发展个体经济的政策。而说其必然,则是这种政策是对超越社会主义发展阶段的极“左”路线的一种反正。
那么,这种偶然和必然是如何体现在私营企业家们身上的呢?
海南腾龙实业总公司董事长冼笃信只有32岁。他不属于下乡返城的知识青年,而是海南三亚祖祖辈辈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的儿子。对他来说并不存在就业的问题,他感受到的只有贫穷。但他却企盼一种不再贫穷的生活,继而在一种新的政策中看到了这种希望。1978年,他中学还没有毕业,便离开了学校,在海南的城市和乡村开始了他的个体经济生涯。他摆地摊卖过中草药,让人家抓过,撵过。后来到广西当过牛贩子。这种游商式的个体经济并没有使他在商海中立下足来,反而让他深深地感到世道的艰难。1980年,他看准了海南的塑料制品市场,借了2万元钱去汕头学习塑料制品技术并买回一套机器设备,在三亚办起了私营的塑料厂。
随着我国私营经济政策的不断放宽,冼笃信的事业也开始日渐扩大。1984年,他办起了自己的贸易公司。1988年后,他又涉足了房地产、旅游、宾馆、度假村的经营,公司资产已过亿元。
而大连的待业青年杨振华走入私营经济的大海则纯属偶然。1982年秋天,杨振华听说香港船王包玉刚要来船厂剪彩后,突然产生了一个念头:要做包玉刚那样的企业家。于是,在这种信念的支配下,他在大连天津街摆了个不起眼的服装摊。第一天开张只赚了6元钱。可是谁也没有想到9年后的今天,杨振华已是一个拥有一个商行、一座大酒楼、一个贸易公司、三家合资企业、注册资金钱1700多万元、年产值达6000多万元的公司董事长。就是杨振华本人也时常觉得好像是在梦境中。
如果说冼笃信和杨振华这样一批私营企业家走入私营经济的大海只是一种偶然的话,毫无疑问,中国的改革开放政策越来越有利于私营经济的发展则是他们事业兴旺发达的必然。
但是,中国的私营经济,尤其是那些资产已过百万、千万乃至上亿的私营企业究竟能走多远呢?
如果将冼笃信和杨振华的私营企业发展轨迹作个分析,我们不难发现,冼笃信和杨振华的私营企业的资产增殖速度不是按算术级数增长的,而是按几何级数在向上翻番。
而更令人信服的事实是,这种惊人的增殖速度同样适用于中国其他的私营企业。
五年后?十年后?中国的私经济将会发展成什么模样呢?我们恐怕不敢想像!
义务和权利:
我们能否达成共识?
中国正在进行市场经济建设,因此,建立与市场经济相适应的经济和社会的新规则便很重要。其中,有一个规则正谨小慎微地挂在中国的私营企业家们的嘴上:义务和权利相一致。
中国的私营经济对中国的经济和社会的发展尽了哪些义务呢?
1993年3月,国家工商行政管理局对中国私营经济的发展作出了权威结论:到1992年底,全国个体工商户达1533.9万户,从业人员2467.7万人;全国私营企业达13.9万户,从业人员达231.8万人。全国个体、私营企业从业人员共计2708.8万人,占全社会劳动者人数的4.5%;注册资金879.6亿元,相当于国营、集体所有制企业注册资金的3.4%,从事工业、建筑业、交通运输业创产值1174.3亿元,占全国工业总产值4.1%;从事商业、饮食业、服务业等第三产业创总值2386.5亿元。1992年,个体、私营经济上缴国家税收203亿元,占全国工商税收的7.8%;其中,雇工100人以上的私营企业达766户,出口创汇的私营企业2230家,1992年出口创汇折合人民币达9.5亿元。
私营经济在我国的经济生活中所起的作用是显而易见的,仅安排劳动力就业一项,就为国家减轻了近3000亿元的负担。
中国私营经济发展到今天这样的规模和取得今天这样的成就,已经在我国的经济理论界突破了流行多年的“个体、私营经济只是我国全民所有制经济的一种补充”的说法而改为“全民所有制经济同个体、私营经济共同长期发展,个体、私营经济是社会主义经济的有机组成部分”。
但是,对于中国的私营经济而言,“私营”两字又似乎包含了许多“酸甜苦辣”的内容。
在我国,无论是政府官员,还是知识分子,或者是普通平民百姓,人们在对“私”的认识上并没有达到理性的共识。因此,在这种人文背景下,我国的私营经济的生存和发展就显得异常艰难。由此,我们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许多私营企业要戴上一顶“集体”的“红帽子”?为什么有的私营企业家要忍痛掏钱去买荣誉、买头衔?为什么有的私营企业家称自己是“民营企业家”?
中国的私营企业家对生存和发展有切肤的体验。他们在响应政府“爱国、敬业、守法”号召,兢兢业业办好企业,热情大方地献身公益事业的同时,既小心翼翼又切肤之痛地呼唤着正当合法的权利:要公平收税,公平竞争,要宽松的环境,要有外贸自主权,要有法律保护和不受歧视……
问题是:中国人能在这个问题上达成共识吗?
参政和议政:
中国私营经济的新探戈?
去年底,浙江著名的私营企业家陈金义挟邓小平南下之势,一反常态,用自己的钱公开吞并了7家国有、集体企业,向全社会显示自己的财富,并主动摘掉了戴在自己头顶上的“集体”企业的“红帽子”。他的这一大胆举措被看成是中国私营经济正式浮出海面的标志。
而几乎与此同时,陈金义当选为第八届全国政协委员,将走进神圣的“议会”大厅参政议政,商讨国是。
这不是偶然的巧合。
中国的私营经济发展到今天,有越来越多的私营企业家们意识到,中国的私营经济要想得到健康稳定的发展,除了国家有一个稳定的私营经济政策外,很重要的一条就是要有私营企业家对国家和社会政治生活的积极参与。
有一个统计资料能够说明这个问题。据统计,到1992年底,在我国的个体、私营企业中,有共产党员20万人,县以上的劳动模范5420人,县以上各级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11058人。
广西著名的私营企业家、有“叶面肥”大王之称的王祥林在北京不止一次地举行过新闻发布会,今年又以全国政协委员的身分走进了人民大会堂。他是这样评价这种变化的:“如果说能在北京开新闻发布会证明了我们私营企业家了不起,那么,像我这样的人入座全国政协就标志着中国的私营经济在国家的政治地位上占有了一席之地。”
“一席之地”是中国的私营经济梦寐以求的目标。
在天津,发了财的私营企业家韩文光希望加入中国共产党。因为他深感是党的政策使他发了家。有关组织部门也多次讨论过他的入党问题,但只因他具有私营企业老板的身分而告吹。为此,他不得不想办法把自己的招牌由私营换成了“集体”,当上了天津市的政协委员。
而在山东临沂,王庭江从拉地排车长途贩运陶瓷起家,继而开商店、建车队、办工厂。成为当地显赫的“百万富翁”,只是为了能当上村长实现自己把村里搞好的抱负,他舍下了百万家财,毅然将自己资产达420万元的企业献给村里。为此,他入了党,当上了村支书和村长,还当选为第八届全国人大代表。
中国私营经济参政议政的过程,正应验了屈原的一句话: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中国私营经济有可能修成正果吗?
在本文结束之际,第八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选出了新一届国家领导人,曾有“红色资本家”之称的荣毅仁当选为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副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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