庐山探美

陈丹心

庐山之美是古今中外都有传颂的，苏东坡留下的富有哲理性的诗句“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虽使我少年时代便心向神往，然而直到去年，我才有幸“到此一游”。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将要向庐山告别之时，同行者突然提出这样一个问题：“庐山美在哪里？”

有人曰：美在仙人洞的险峰；

有人曰：美在五老峰的迷雾；

有人日：美在三叠泉的飞瀑；

有人曰：美在植物园的奇花；

末了，有位“老庐山”说：“庐山之美是丰富多彩的，可是有一美却是少不得的：美在好汉坡的步行。人们说，没走过好汉坡不算游过庐山，谁攀登上好汉坡谁算好汉。假如不信，请试一试。”

被“老庐山”如此一说，我们几人跃跃欲试。亡羊补牢，犹未晚也。虽然上山时没有攀登，但下山时倘若步行，总可当上“半条好汉”吧！

果然不虚此行！这一趟我可算得上初步窥见庐山真面目了。在她异常的外貌美之外，还有非凡的内蕴美！

清晨，我们到达好汉坡之顶。一眼望去，男女老少，或上或下，万头攒动，川流不息。往下行，悬崖上耸立一座“望江亭”，驻足亭间，俯瞰长江远景，烟波飘渺，雄伟壮观；仰视牯岭全貌，绿树红楼，明媚秀丽。再下行，石块筑成的古道好似一条游龙蜿蜒在峡谷丛林之中，险峰飞瀑，层出不穷，云海迷雾，缭绕飘忽，一步一景，气象万千，真所谓：“横看成岭侧成峰，到处看山了不同。”难怪早在晋朝的慧远、陶渊明，唐宋的李白、白居易、苏轼、陆游、朱熹，明清的徐霞客、袁宏道、邵长蘅、袁牧、张维屏等人都曾历经艰辛到庐山游览吟咏，居住讲学。到了现代，，这里更成了人们瞩目的地方：周恩来接受党的重托，只身化装由武汉经九江步行登上庐山，布置震惊中外的南昌起义；李四光从这里开始考察中国的冰川，创立了举世闻名的地质力学；彭德怀登上庐山，忧心忡忡，奋笔写下为民请命为党献身的“万言书”；毛泽东漫游庐山，抒发豪情，挥笔写下了壮丽的诗句：“无限风光在险峰！”……

好汉坡有自然美，古迹美，更有人物美，现实美！

刚下好汉坡，扑面而来的万绿丛中一点红—不是红花，不是红叶，而是小红旗！引带着数十人组成的旅游队。他们都是小学生，身穿背心短裤，肩挂书包水壶，意气风发，笑逐颜开，争先恐后地冲上来了。压阵的是个赤膊的中年汉子，该是教师吧！口念数字，拾级而上，到了坡顶便兴奋地挥手宣告：“好汉坡共有964级！”小朋友们齐声欢呼：“我们都成为好汉了！”一幅勇敢的军队攻占高地获得胜利的画景。

过了“望江亭”，碰上三位背负着满架植物标本的青年，汗流浃背，但不歇脚。我先问一声：“同志！从哪里来的？”他们笑答：“北京师范大学。”“是采集标本吗？”“对！我们是生物系的。”“学校组织你们来的吧？”“不，我们是‘自费‘自发，特地前来观赏这个植物大宝库，据说有三千四百多种呢！”这些充满朝气的青年人，真是好样的！祖国又多三条好汉了！到达“半山亭”休息时，遇到来自港澳的一对新婚夫妇，他们是蜜月旅行，穿着打扮，引人注目，要爬好汉坡可是严峻的考验！瞧，男的气喘如牛，女的汗珠似雨，他们询问：“好汉坡还有多长？”我指着亭上的匾额说：“大概还有一半吧！”男的回头挑战似地向女的说一声：“困难啊！服输了吧！”女的却毫不示弱地睁大眼睛应战：“嘿！困难？就是爬也要上啊！”只见他俩会心一笑之后，脱去尖高跟皮鞋和丝袜，挑破脚底的水泡，换上轻便的凉鞋，手杖当作扁担共同抬起旅行袋，利索地发起一次新的冲刺。顷刻间，宛如一对矫健的海燕展翅飞翔！遥望背影，有人感慨：妙哉！人不可貌相，海外赤子中的一对好汉啊！

送去了“海外赤子”，迎来了“内地老人”。一对年过花甲的白发夫妻，扶着拐杖，背着草席，靠近我们身边坐了下来。二老都是退休工人，是从热似火炉的武汉来的。他俩情绪激昂，一唱一和。老公公说：“多少年我就盼望游庐山，外国人都来转转，咱中国人更要逛一逛！现在年纪大了，再不抓紧，更待何时？岁月不饶人啊！这次游庐山大概是生平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罗！”老婆婆说：“我跟老头子想法不同，蛮有信心每年逛一趟呢！听说住宿困难，咱们自己带草席，露宿野外别有风味，又凉爽又没蚊虫，真是一座仙山！我敢说，多逛一次庐山，多活几岁啊！”我从心眼儿里敬佩这二位老人，衷心祝福他们：“老好汉啊！愿你俩健康长寿，年年都来逛庐山。”

离开“半山亭”，继续下坡，迎面而来的人流中，赫然出现一位“独脚英雄”。人们瞠目而视，只见他撑着拐杖，迈步登山，昂然而过，是荣誉军人还是什么原因致残的，难以询问，不过，单凭他那艰苦卓绝的行动，便足以使人肃然起敬了。我身边有人悄悄地自语：“何苦来着，这不是故意折磨自己吗！”然而，更多的人则向他投去赞赏的目光。钢铁就是这样炼成的！我心中“排列名次”，这位“独脚英雄”应是今天好汉坡上的特级好汉！应获金质奖章！

触景生情，发人深思，我的心潮翻腾起来了！

…… 诚然，庐山美在好汉坡的步行；试问，人生美又向哪里去追求？我眼前又闪现出似山非山、似人非人——山和人叠印在一起的灿烂群象：李白、白居易、苏轼、徐霞客、周恩来、李四光、彭德怀、毛泽东，还有不知名的攀登少年、海外赤子、内地老人、独脚英雄……

最后，荟聚成为一首绝句：

山似人来人似山，人杰辈出壮山关。

欲识庐山真面目，好汉坡上勇登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