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练与世故

王南　吴明

编辑同志：

我是一个年轻的干部，走出校门还不到两年。我非常热爱自己的工作，也很喜欢周围的同志，和大家相处得还不错。可是有时候也有一些苦恼。比如我是个直性子的人，看到同志有缺点，我就禁不住向他提出批评；发现一些不好的现象，不管和谁有关系，我都率直地提出来。因此，惹了一些人生气，有的还和我顶撞起来。为这件事，我曾经和两位同志交换过意见。一位同志支持我，认为我做得对，精神可嘉。另一位同志却批评我简单幼稚，不老练。还说，待人处事幼稚不得，要“世故”一点。听了这位同志的话，我不大明白：老练究竟好不好？它和世故是不是一回事？

广州 吴明

吴明同志：

对您来信中提出的问题，谈一点我的看法，仅供您参考。先谈“老练”。

我们对于掌握某门技术、某门业务、进行某种工作、处理某类问题，比较有经验、有办法、效率高的人，往往称他是这方面的老手，说他比新手、比一般人来得“老练”。可见，“老练”是人们在某种实践中，不断熟悉情况、掌握要领、积累经验、摸清规律，并且锻炼自己的脑力、体力，使自己在这种实践中，变成了“熟练”的工作者的结果。

“老练”的反面是“生疏”。可是，担任任何行业，进行任何工作，没有天生的“老练”，起初都是“生疏”的。由生疏变老练的窍门，就是不断地学，不断地练。俗语说：“熟能生巧”，“功到自然成”。所以，生疏并不是阻挡青年人前进的绊脚石。自己懒学懒练，“这山望着那山高”，长期不安心于工作，耽误了学和练，才真是自己给自己安下了绊脚石。青年人不耍怕人家说你“不老练”，只要你勤学苦练，总有一天会由生疏变得老练的。如果人家说你没有志气，没有毅力，懒学懒练，而事实也确实是如此，那么，你一年生疏，三年还是生疏，甚至五年、十年也未见得真够得上“老练”。

有志献身革命事业的青年，必须服从革命的需要，祖国的需要，在一定的工作岗位上，不断学习和进步，成为这个岗位上的“老练”的工作者，逐渐成为革命队伍中一个“老练”的战士。

和“老练”不同的还有“幼稚”。青年人不要怕 湃思宜的恪坝字伞薄Ｃ扛鋈硕加凶约旱摹坝字伞苯锥危每个人总不免有自己不够“成熟”的地方（不可能各方面都同等程度的成熟和老练），只要我们从“幼稚”中不断的成长起来，暂时的不成熟，不老练并不可怕。

祖国的各个方面，天天都在发展前进，需要添加各方面的“人手”。青年人也天天都在成长，走上祖国的各个战线。他们被当作“补充的生力军”受到欢迎，被当作“接班人”受到重视。因此，很明显，一方面，老战士应该帮助新战士老练起来，“值班人”应该培养“接班人”成熟起来，使他们由“新手”逐渐变成“老手”，由“外行”变成“内行”，一句话，由幼稚走向成熟，由不够老练而逐渐变成老练。另一方面，青年人自己，也应当百倍努力，成为祖国群星灿烂的天空中的一颗新星。

我以为，只应当这样来理解“老练”。那么，在哉飧鲆庖迳希“老练”究竟又有什么不好呢？为了祖国的社会主义建设，为了世界革命的事业，我们大家都迅速地成长起来，老练起来吧。

我们也能碰见，有人把“老练”。看成和“老奸巨滑”、“老油子”、“老猾头”一样，是同一个意思的不同名儿。这是对老练的误解。如果真正把老练误解成为这个样子，当然，谁也不会盼望青年同志这样“老练”起来。

下面谈一点对事故的看法。

“这个家伙真坏，世故得很！”这里所说的“世故”，显然是不好的东西。

“你别看他岁数不算小了，可是人情世故，一点不懂！”这里所说的“世故”，又仿佛是好的。至少这话里有这样一个意思：“世故”是好是坏，姑且不说，但是，你应该懂得人情世故；不懂人情世故是不好的。

那么，到底”世故”是好是坏呢？

到底我们该不该懂得人情世故呢？

我们在判断“世故”是好是坏之前，行粗略地看一下，“世故”是什么？我们并不企图给“世故”下一个科学的定义，在大家的心目中，大概可以这样

说，“世故”是人们从长期生活、阅历中，养成和总结出来的一种东西，它类似“处世术”，又类似关于“待人接物之道”的一些习惯性的规定。

由旧社会生活产生出来的这类“世故”，用工农劳动人民待人接物的标准、用今天社会主义社会的标准来加以衡量，很难说还有多少是要得的。例如说“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吧，这里完全没有集体主义精神，没有“照顾全局”、“全国一盘棋”的思想，它教人只要顾自己，不要关心别人。例如说“逢人只说三分话，不可全凭一片心”，这是教人不要忠诚老实，而应当虚伪。至于说“人不得横财不富，马不吃夜草不肥”，“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之类，就更明显地是极为有害的“世故”了。

在旧社会中，过着剥削生活的人们，一些为剥削阶级、反动统治阶级服务的人们，或者受剥削阶级思想影响较深的人们，在他们的生活中，需要讲究自私自利的，讲究虚伪、狡滑、欺诈、阴险的“世故”。他们的长期生活、阅历，产生出这类性质的“世故”，也丰富了这类“世故”。在他们的生活中，简直是父以此教子，兄以此诫弟。善于运用这套“世故”的人，被称赞为“精明”，为“稳重”，受到重视。不善于运用这套“世故”的，或是不屑于遵守这套“世故”的，乃至仇视和反对这套“世故”的人，被看成“疯子”、“傻瓜”，受到轻视、责难和攻击。今天，中国的社会变了，由旧社会变成社会主义的新社会。真是“世道”不同了，“世故”也没有理由再照旧延续下去。随着旧社会生活的消逝，旧社会的被革命改造，这类性质的“世故”，最后也必然要随之而衰亡。

通常所说的“世故”，绝大多数就是指的这类性质的“世故”。对于这类性质的“世故”，我们只能说它坏，而不应拐弯抹角地说它好。这类“世故”，和我们在前面所说的“老练”也并不是一回事。

我们对于这类性质的“世故”，应该进行适当而又有效的斗争，而不应该继续尊重它，更不应该在生活中、工作中遵守和运用这类“世故”。和这类产生于旧社会的剥削阶级，有利于旧社会的剥削阶级而不利于劳动人民的“世故”，进行必要的斗争，我以为，也可以纳入当前的兴无灭资的斗争中去，纳入移风易俗、树立革命新风气的运动的范围中去，得到我们青年的赞助和支持。

生活在旧社会中的工人和农民，当然也会总结出他们的“世故”。不过这类“世故”的性质，和我们在上面所反对的“世故”，是有所不同的。例如说“良田万顷，不如薄技随身”，“二人同心，黄土变金”，这大概是手艺人和庄稼汉的体会。例如说“红花虽好，也要绿叶儿衬托”，“众人拾柴火焰高”，“众人就是圣人”，这类意味着承认互助、赞美群众和集体的重要作用的话，是反映出旧社会劳动者在劳动协作中、在困苦生活的互相支援中所体会到的“人情世故”。那些财大气粗、仗势欺人、生活得像狼一样又贪又狠的人，是难以从他的生活中，总结出这类性质的“世故”的。但是，我们必须指出，旧社会到底是个尔虞我诈的社会，是个“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的社会。因此，反映和总结工农生活的“世故”，往往是不被一般人所重视的。通常说到“世故”的时候，几乎大家都“心照不宣”地不把它算在“世故”之列。某些人指责青年人“不学着世故点”的时候，也不是指的这类性质的“世故”。所以，我们现在谈论“世故”问题的时候，也可以不提到它。正因为这样，所以通常所说的“世故”，应该说全都是坏的。

至于青年同志到底应不应该懂世故呢？我初步想到的“答案”，是应该懂。

通常说，“世故”是不好的，为什么又要求青年要懂得世故呢？这好比，医生培养细菌，正是为了懂得细菌，好消灭细菌，保护人们的健康，而不是繁殖细菌来害人。打仗的时候，要进行“接敌侦察”，正是为了了解敌情，好打败敌人，而不是为了向敌人投降。“知彼知己，百战不殆”，所以，对于我们所反对的东西，我们必须懂得。更好地懂得它，才能更好地，也就是更有效地反对它。要求青年同志懂得世故，是为了便于更好地进行斗争，进行工作，决不是要求青年“学习”世故。青年要“革命化”，决不可以“世故化”。

青年同志在掌握技术和业务上，在进行工作和处理问题上，表现出不够“老练”，这并不可怕，因为“干”下去总有一天会很“老练”的；但是，如果满脑袋被旧社会遗留下来的“世故”沾染透了，那才真是可怕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