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电话兵

丁力

七月的朝鲜，是个多雨的季节，在金城前线，炮声正在轰鸣，激烈的阵地争夺战进行着。哗哗的大雨下了一整天，前线沉浸在暴风雨中。春川江水猛涨，沸腾的浪涛像万马奔驰，志愿军某团指挥所越江通往前线阵地的一条电话线被激流冲断了。团长、政委把通讯股马参谋找来了，命令他要立即设法把这条通往前线的指挥线接通。

当晚，马参谋派电话班长带着两个电话员去架线，他们走到江边，江水翻滚咆哮，整个山谷都震颤了。他们试探了好久，终无法渡江接起这股断线来。

这确使马参谋很伤脑筋，据电话班长报告，江水把大石头都冲跑了！人怎样下去接线呢？马参谋在阴湿的防空洞里守着一架沉寂的电话机陷入一阵深思里。

“报告！”一个青年人的清脆声音在洞门外响着。“进来，”马参谋对着黑漆漆的洞口说了一句。这时洞口闪进一个人来，是一个个子不高，面庞清瘦的青年。马参谋一眼便看出是电话员青年团员彭正华。“小彭，有啥事？”“报告参谋同志，这几天前线这样吃紧，指挥线断了哪能行！我懂得一点水性，马参谋，这个任务交给我吧！”他带着恳求的语气，用一种注视和期待的眼光紧射在马参谋脸上。

马参谋稍一凝思，就把头轻轻地点了两点：“好吧，小彭，这个任务交给你，可得小心完成噢！我吩咐班长再派两个人跟你去！”

夜里，隔江的炮声轰得更紧密了，哒哒……的重机枪声也清晰可闻。小彭一夜没闭眼，天才麻麻亮，他吃了两个冷馍，带着一架电话机背着一大捆电线，和两个夥伴匆匆往江沿走去。春川江面有七、八十米宽，中流淌急的地方约达四十米，滚滚的浪涛，撞击着江底的岩石，迸发出雷也似的轰鸣，显得十分骇人。这时，彭正华忙松开背在身上的电线，和那股刚从江里扯捞起来的断线紧接在一起，他在接头的地方紧紧地裹上一层黑胶皮。他又迅速地脱掉衣服，只着条短裤，把其余圈好的电线，一股脑儿斜十字式地背在左肩上。最后，他嘱咐两个伙伴在江岸上等他，便纵身向江水里跳去。

汹涌的江水一阵阵地扑进他的耳朵和鼻腔里，夹着沙石的江水，冲得他两眼无法睁开。他不时艰难地把头透过浪面贪婪地呼吸着。他一分钟一秒钟都在和江水搏斗。他渐渐泅近中流了，突然整个身子被巨浪吞没了，他的头被浪头冲击得昏眩了，耳鼓里震响着雷鸣般的涛声，捏着电线的手掌破勒得像针扎，压紧大捆电线的负过伤的肋骨、也像鼠啮似的剧痛苦，他的身子不由自主地随着浪潮翻下去了。

就在这危急的当儿，他心头还是十分清醒的，他想：“现在握在我手里的这根电线不是条普通的电话线，是联系着前沿和指挥部的生命线，队伍会不会失掉指挥，阵地会不会发生变化，就依赖这条生命线啊，一个青年团员不仅仅在危急情况下不怕牺牲自己，更重要的还在于怎样完成党交给的任务……”他一想到这些，身上顿时增添了勇气，猛地一冲，头就钻出了浪面，鼓足了气力，排开怒涛，前进，再前进！

守在江北岸的两个电话员，起初他们还看到小彭在浪涛里的身影，当江心急卷过几阵大浪后，一分钟……三分钟……看不见小彭了，他们不禁失声惊呼：“啊！小彭被大浪卷下去了！”他们心头缩紧了，但他们的眼睛仍然尽力向江面探索着，几阵滚滚大浪卷过之后，他们忽然发现远处的江面上浮沉着一个黑点，那黑点慢慢地不断地在浪花中前进。他们不约而同的欢呼起来：“那不是小彭吗？真是个好样的！”

这时，浪涛中的彭正华手上、背上好多处都已被紧绷的电话线勒破了，血从伤口渗出来，江水灌着创口，激起难以忍受的刺痛，他咬紧牙，捏紧电话线，死也不肯撒手，冲着浪涛奋勇地前进！终于，他穿过激流登上对岸。他支撑着疲乏的身体寻到了对岸上那股断线，迅速地接起来。任务完成了，他才粗粗地喘出一口气，一种胜利完成任务的喜悦涌上了他的心头。

格铃铃……格铃铃……团指挥所里顿时响起了电话铃声，正在电话机小木桌旁焦急地等待着的马参谋，立刻惊喜得蹦跳起来大声向首长们报告，“电话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