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毅传书

李朝威，唐代传奇作家，传奇小说的开山鼻祖，他的作品仅存《柳毅传》和《柳参军传》两篇。本故事缩写自《柳毅传》。《柳毅传》是唐传奇中的代表作。

唐朝仪凤年间，有一位书生柳毅，到京城长安参加科考，没有考中，只好起程回乡。路过泾阳时，他看见有个女子在路边放羊。那个女子非常美丽，可是穿戴破旧，面带愁容。柳毅忍不住问她：“姑娘有什么伤心事，难过成这样？”

女子哭着说：“我是洞庭龙王的小女儿，父母把我嫁给泾川龙王的二儿子，但丈夫生性放荡，我劝他不住，反倒得罪了公婆，被赶出来，弄到这个地步。听说你要回家去，你的家乡紧挨洞庭湖，不知能否帮我给父母带个信？”

柳毅是个仗义的人，连忙答应。可他一个凡人，怎么到龙宫去送信呢？女子一边道谢一边说：“洞庭湖南岸有一棵大橘树，当地人称社橘。你到了那里，解下腰带，在树干上敲三下，就会有人出来招呼你。”

女子从衣襟里拿出信，交给他。柳毅把信放进行囊里，辞别女子，走不到几十步，回头再看，女子与羊群都不见了。

一个多月后，柳毅回到家乡，来到洞庭湖。洞庭湖南岸果然有一棵社橘。他解下腰带，在树上敲了三下，马上有个武士出现在波浪中，问道：“贵客有什么事吗？”柳毅说：“我特来拜见大王。”

武士分开湖水，带着柳毅前行，很快到了龙宫。只见高楼大殿一座挨着一座，一道道门户数也数不清。武士叫柳毅在殿角停下来，说：“请贵客在这里等着。”柳毅问：“这里是什么地方？”武士说：“灵虚殿。”

正说着，一群侍从簇拥着一位身穿紫袍的人出来。武士说：“这就是我们的大王洞庭君！”

柳毅上前施礼说：“我是大王的同乡，生长在湘水边，前些日子从长安返乡的路上，遇见大王的爱女在野外牧羊，受着风霜雨露的吹打，容颜憔悴，让人看了十分难受。她托我捎封家书。”说着拿出信，交给洞庭君。

洞庭君看完信，哀叹许久，又让人把信送进宫去。过了一会儿，宫里发出一片哭声。洞庭君慌忙对侍从说：“快去告诉宫里，别哭出声来，让钱塘君知道就不好了。”柳毅问：“钱塘君是谁啊？”洞庭君说：“是我弟弟，以前做过钱塘长。他勇猛过人，脾气大，最近跟天将不和，发大水淹掉五座大山，玉帝把他拘禁在这里。”

话未说完，忽然一声巨响，一条巨龙披着金鎖链腾空而去。柳毅吓得扑倒在地。洞庭君把他扶起，说：“不用害怕，还是让他知道了。”说着吩咐摆宴，款待柳毅。

过了不久，殿外忽然吹起阵阵暖风，侍女们簇拥着一个衣饰华美的女子走过来。柳毅仔细一看，原来就是托他捎信的那个女子。洞庭君笑着说：“在泾水受苦的人回来了。贵客稍等，我去去就来。”说完，带着女子到宫中去了。一会儿，又听到诉苦的声音，久久没有停止。

柳毅正感到奇怪，洞庭君重新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披紫袍、拿青玉的人。洞庭君介绍说：“这个就是钱塘君。”柳毅起身行礼，钱塘君回拜道：“侄女不幸，多亏你仗义守信，把消息带到这里。我方才急着赶往泾阳，惊扰了贵客，还望见谅。”

洞庭君问：“这次大战，伤害了多少生灵？”钱塘君回答：“六十万。”洞庭君又问：“糟蹋庄稼了吗？”钱塘君回答：“方圆八百里。”洞庭君又问：“那个无情无义的小子在哪里？”钱塘君回答：“被我吃掉了。”洞庭君不快地说：“那小子咎由自取，可你也太鲁莽了！”

这天晚上，洞庭君请柳毅留宿在凝光殿。第二天，他又在凝碧宫宴请柳毅。酒到酣处，洞庭君拿出一个碧玉箱，里面装着能使水分开的犀牛角；钱塘君拿出一只琥珀盘，里面盛着一颗夜明珠，都送给柳毅。接着，宫中的人纷纷将珠玉绸缎堆放在柳毅身边，几乎把他的身子都埋没了。

第三天，洞庭君又宴请柳毅。钱塘君借着酒意，对柳毅说：“我有一件事想对你说，如果你答应，大家如在天上——皆大欢喜；如果你不肯答应，大家都要倒霉。”

柳毅道：“我洗耳恭听。”

钱塘君说：“泾阳小龙的妻子，也就是洞庭君的爱女，性情贤淑，不幸嫁错了人，以致蒙受屈辱。今天，我打算把她托付给你，不知足下以为如何？”柳毅冷笑一声说：“起初见你断金锁，掣玉柱，慷慨去救人，以为你是世上难得的大丈夫，谁料你居然不顾道理，耍起威风强逼于人，真叫人失望。”

钱塘君闻言大惭，连忙谢罪：“寡人生长在深宫里，不曾见过世面。刚才言语之间粗疏狂妄，还请不要介意！”

次日，柳毅告辞回家，循原路出湖登岸。十多个仆从挑着满载珍宝的行囊跟在他后面，一直将他送到家里。

柳毅来到珠宝店，卖掉他在龙宫所得的宝物，只卖了百分之一，就已经比当地最富的人还富了。几个月后，有个媒人告诉他：“有一位姓卢的小姐，原籍范阳，想选一个有品德的人做夫婿，不知你可中意？”柳毅答应了这门婚事，择定吉日，举行了婚礼。

晚上，柳毅进房，细看妻子，觉得她的面貌很像龙女，便和她谈起以前传书的事。妻子笑道：“我确实是洞庭君的女儿，多蒙你从泾阳搭救了我。我深深感念你的恩德，立誓要报答你。后来，钱塘叔父向你提亲，你没答应，父母就想把我嫁给濯锦龙君的小儿子。我对你心志难改，剪掉头发闭门不出。父母被我的痴情感动，让我变成卢家的女儿，我们才有机会在一起。”

柳毅叹道：“这真的好像是命中注定的一样。”

妻子问：“当初叔父向你提亲，你为什么不答应呢？”

柳毅不好意思地说：“都怪我脾气比钱塘君还急。我当时是恼他说话的口气，不是不愿意。临别那天，见你依依不舍的神色，我也非常后悔。多亏你现在变成了卢家的女儿，从今以后，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图/七七七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