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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两情相悦的只是身体

时间:2024-05-21

半夏重楼

1

冯伊走进我的美发屋时,令人眼眸一亮。疲倦的午后阳光仿佛都跟着摇身一振,变得精神抖擞起来。

我眯着眼睛看她,她精光毕射的目光毫不躲闪地迎着我,所以我笑了。我喜欢尖锐的有棱角的女人,虽然不知在什么时候就会猛地刺伤你,但是她们鲜活,激情,很有挑战感。

冯伊的头发又厚又亮,沉沉地披在肩后如丝缎,我的手指轻轻地跳跃其间,像弹奏似的轻触慢拈。我的另一只手举起吹风机,开最小的档。冯伊的脖子和胸前的肌肤如蜜糖般光滑,在镜子前,我看到我的手像一只敏捷的动物一样从她的头发上窜进了她的衣领里,然后胸前一片绵软的温暖海一般漫没了手的触觉。冯伊便微微闭上眼睛,轻轻地呻吟了一下。

吹风机掉在地上,吹起冯伊的裙子,露出粉色的内裤。

从按摩床上爬起来时,冯伊拿出一沓钱放在我的手边。她嘴边轻浅的微笑表明了她的满意程度。

我是个开美发屋的理发师,常会遇到这样或那样的女人。她们有钱,却常常透着贫瘠。像一棵闲置太久的植物,每一根根须都四处蔓延寻求水分的滋养,可偏偏降雨量有限。是的,荣兴路的富丽小区有太多这样的金丝雀,毫无疑问,冯伊就是其中之一。

送冯伊出门,我站在门口看她渐行渐远的背影,感受到一束分外明亮的光,一闪一闪地晃过我的眼睛。

我不动声色地迎着它,站起来点根烟,像是要找烟灰缸似的转到店里。

我从店后面出来,绕了点路才走到一幢楼下。然后爬楼,打开天台的门,我看到那个蹲在天台上,只露出一点脑袋的人还在不屈不挠地拿着望远镜在搜索。我轻轻地走到他的身后,拍拍他的肩。他一跃而起,仓皇回过头来。居然是唐小翘,雪白的脸上,一双猫似的大眼扑闪扑闪。她的头发剃得那么短,穿着黑色的背心,俏丽的锁骨倔强挺立。

很惊讶,但我仍镇静地拿过她手里的望远镜轻轻从天台上一松手。

唐小翘发出尖叫,陈为实,你个王八蛋!

唐小翘住在这条街的平民区。她也很尖锐,但这种尖锐不同于冯伊的,她更像只没长大的仙人掌,只会一鼓脑地爆发着满身的毛刺。别小看这样的刺,扎进肉里,疼。却难挑出来。

我不懂她为何要偷窥我。

有一种解释,就是她想抓冯伊的把柄。这曾经是平民区的人所兼的第二种职业,住宿的方便,使他们更有近水楼台的便利。常有平民区的女孩子在初绽芳华时。像一只猫一样干掉某只金丝雀然后取而代之。

2

三個男人冲进店里来时,我并不惊慌。我只是抬起脸看着他们凶神恶煞的脸,他们环顾一下店里,就冲我抬抬下巴,你是陈为实?

我点点头,眼神安静。为首的男人又道,呵,长得挺不错,是当鸭子的料。

这句话惹恼了我,我愤然而起一拳挥在他的嘴巴上。他猛然受击。往后退了几步,一下子恼怒起来。三个人拥上来立即制服住我的手脚,我无法挣扎被按倒在地上。他们随即挥动一下手脚,准备下狠手了。忽然一个身影冲进来,挡在他们面前。

是唐小翘,她说。不要打他!

男人们说,不是你让我们来的吗?

我微微一愣,原来是唐小翘找人来教训我了。可是怎么突然又冲上来美女救英雄呢?

唐小翘说,可是我叫你们来吓唬吓唬他就行了,没叫你们真动手啊。

男人们一把推开她,这小子野性挺大,得教训教训他。三个人六只脚踢向我时,唐小翘猛地伏在我身上,她哭哭啼啼地喊,表哥求你饶了他。

我奋力挣扎着,一抬头,看到门外站着冯伊,她花容失色地盯着趴在地上的我,眼神闪烁不安。我示意她走,她犹豫数秒,转身离去。

唐小翘的哭泣声像猫一样凄厉。三个男人终于停住手脚,骂了一声死丫头,然后走出门。我慢慢从地上坐起来,鼻血如温暖的小河流,汩汩地涌出。我对唐小翘说,滚!唐小翘仍坐在那哭,她哭着说,陈为实,我不是要打你,我只是爱上你了。

说爱我的唐小翘,像个中了邪的女人。

她开始不分昼夜地往我店里跑,我的脸再冷,她亦视而不见。她尖锐的眼神像一只清冷的猫,毛发竖立,时刻准备作战。她使进我屋的女人们,感到寒颤。女人们不仅仅是来做头发的,她们的身体干燥得像失去水分的花,急需要温情的慰藉。可是唐小翘,使她们寻求慰藉的眼神立即冰冻起来,并假装清高地洗个头就匆忙离去,离去时高跟鞋在门口扭了一下,所以背影看起来狼狈得像逃窜一样。

我对唐小翘吼,滚}

她不吭声地滚,只是滚到店门口,坐在路边的梧桐树下。

女人们还是不敢进门,包括冯伊。

3

我已经是第二次看到冯伊从门外经过的身影,她扫过店里的眼风透着追究和烦躁。因此我很烦恼门口蹲着的唐小翘,在傍晚时,我对她说,唐小翘,你帮我去买包烟吧。

唐小翘一跃而起,眼中闪烁着碎钻一般的光芒,她奔跑在路边的身影像只欢快的猫。我忽然觉得心微微一动,冯伊已经在后门唤,快关门吧。

冯伊紧紧抱着我,像要把我挤进她的灵魂似的,她滚烫的身体就像火山,喷薄着无穷无尽的岩浆。炽热的唇是一条燃烧的蛇。急速地游移在我的身上,留下滑腻而黏热的痕迹,我便觉得身体里瞬间充满了力量,恨不得撕毁一切的力量。

我们急不可耐地拼杀时,门外忽然响起疯狂的拍门声,一会拍门声又冲到后门。冯伊忽然甩手给我一巴掌,她恼怒着说,玩就玩,别玩甩不掉的女人!

冯伊气冲冲地套上裙子,她走到后门,一下子跟门外的唐小翘撞个满面。

唐小翘手里捏着碎碎的一包烟,满眼流淌着晶莹的泪水。我本来想发火的,可是一触及她的目光,一时愣了。唐小翘说,陈为实,你要什么,我也可以给。

说着,她真的撸起背心,从头上脱下,然后是内衣,一阵风的工夫,她就如同一株鲜嫩的小葱般把自己剥得干干净净。

我的身体还是滚热的,她的身体在灯光下又是那么苦涩、鲜活。两只盈润的乳房倔强挺立,双腿修长。

我看着她走近,然后轻轻将头靠在我的肩膀,当她的手环上我的腰时,我忽然感到身体触及到一片温软的芬芳。我想推开她,却感觉到她的泪一滴一滴地像烛泪似的滴在我的胸膛上,心就软了。

她的身体是那么紧实,抚摸起来,有一串串小火苗闪烁着蓝盈盈的光芒。她始终执著而又轻微地颤抖着,皮肤微微发涩,却光滑似水,我在这清新的水中,下沉,起伏,仰游,潜水。水的清柔,水的温柔,水的绵连都令人如痴如醉。

然后我看到床单上那一抹璀璨的红,却像伤口一般划伤了我的灵魂。

唐小翘在我的耳边说,我爱你,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唐小翘说,陈为实,你不应该过这样的日子。你应该脚踏实地地恋爱,结婚,生子,脚踏实地地生活、工作,这才是一个男人真实,的生活。

多么愚蠢的女人,这个愚蠢的女人现在要跟我谈爱情,这很可笑,可是为什么我的心却酸软得似要落泪。

4

我问来店里的女人们相信爱情吗?女人们面露诧异,顾左右而言他。我仍问,你们相信爱情吗?女人们尴尬地笑,说,我们不谈爱情。

可是冯伊说,相信啊,我们不就是真正的爱情

吗?

冯伊一边说着一边翘着手指看新涂上去的指甲油,她漫不经心地说,为实,我18岁跟你,你做生意失败了,我为了垫付欠款就跟李老板同居,然后是张老板、王老板。不管在哪儿,你都搬到我左右,男人们养我,我养你,我们这不是爱情是什么呢?

冯伊说的是事实,我羞愧难当。我喃喃地说,可是我们早就还清了欠款不是吗?冯伊,我们不能过另一种生活了吗?

冯伊说,过不了了。我们的生活已经定了型,包括这所谓的爱情。

我低下头,说,冯伊,可我想过另一种生活,恋爱、结婚、生子。

冯伊抬起头用炯炯的目光盯着我。她冷冷地问,你爱上那个丫头了?原来冯伊什么都知道,我无法向她解释,反倒成了默认。

我退租,开始转让发屋里的一切,唐小翘微笑地在一边帮着我。我们已决定要搬离距兴荣路远远的地方,去过另一种生活。

是夜,唐小翘回家去了。我坐在渐渐空荡的发屋里抽烟,这是最后一次在发屋的夜晚,明天我就会跟唐小翘离开。

门轻轻推开,冯伊像只猫一样进来了。她一身俏丽的黑色,衬得脸像石膏一般雪白。她说,你真的要走々我没有说话。她又说,我从没想过有一天你会离开我。

她扑上来,亲吻我的脸说,陈为实,你离不开我。她的唇如此冰冷,我往后立挺身子,轻轻推开她。

我深深盯着冯伊,我确实爱着冯伊,包括现在。可是冯伊的这种爱就像沼泽,只能一起吞没我们,暗无天日。我想拯救,可是冯伊只想沉沦。

所以我们必须割舍彼此,我因此坚定地要离开。

冯伊的眼里露出绝望的光芒,她沉下来的脸结了冰似的,然后我感到腹部一阵刺痛。一低头,看到冯伊手里一柄短刀深深刺进我的身体,我讶然地看着她。她眼光中浮现的泪水倔强地旋转在眼眶,不肯落下,她说,你不能离开我,为实,我爱你。

我轻轻推开她的身体,我说冯伊,你快走吧。

冯伊愣了一下,号啕大哭起来。她哭着奔向前门时,愣了一下,又转身从后门跑掉。我苦笑一下,撑着腰跌坐在椅子上。我拿起手机拨打唐小翘的号码,我说唐小翘,我要你知道,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人。然后我把这些年的现状用短短几句话告诉了她,然后我问她,唐小翘,你还要我这样的男人么?

唐小翘惺忪着却又清楚地回答,别乱想了,快睡吧,我要你。

多么傻的一个丫头,这样坚持着就是为了要一个千疮百孔的男人。

我笑笑,疲惫地任手机从手上不由自主地滑落,掉到一片滑腻黏腥的血流中,地板一片猩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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