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21
周小蔚
阿雯刚来单位报到时,齐耳的短发,一张脸清清秀秀的,站在门口怯怯地说:“经理室在这儿吗?”办公室里的人都笑了起来,说阿雯简直象个刚上高中的学生,可实际上大学都毕了业。
阿雯对工作很顶真,总是早几分钟上班,晚几分钟下班,把资料整理得井井有条。遇到人呢,总是微微心慌地低头一笑,腼腆的样子。大家都说女孩子还是害羞点好,越说阿雯就越害羞,越害羞笑起来就越腼腆。可是有人说常在傍晚下班后看见害羞的阿雯竟一个人在江畔散步,还时时地弯腰去吹蒲公英,大家听了都不大置信,觉得阿要是不会这等莫名其妙地行事的。不过阿雯确实跟同事很少来往,只有几个高中同学阿青啦,阿凡啦一块儿聚聚。阿要说话还很讲字面语,大家都说这不好,听了太文一定要改掉,阿雯红了脸。
阿雯的工作比较清闲,平常没事就拿出本书翻翻。大家都猜不透阿雯都大学生了,还看这些书做什么?问她,说是还想考考,去外面看看世界,视野广阔点,况且也闲得很。可是阿雯看书时,大家都在说昨晚的电视剧,说那个叫着“麻麻”“把把”(妈妈爸爸)的台湾小男孩如何如何可爱又怎样怎样可怜,谁家农村的亲戚怎么好笑,又怎样能赚钱,阿雯这时便微微有点吃惊的神色,搁下书本,不安地看着大家,听着,慢慢地神色缓了下来,又笑笑。对面办公桌的刘姐说:“阿雯,你带毛线来织呀,没几天就能织一件了。”刘姐又说:“你在这儿看书有什么用,咱们又不是出生在大城市里,你书看得多能派什么用场,还不如用这时间织点毛衣。”阿雯又红了脸,从没想到自己也要织毛衣呢!可是过了几天,想想反正闲着做不成事。便有点心动了。问阿青,阿青说:“织毛衣有什么关系,又没犯法!”于是阿雯悄悄地把毛线带到了单位里,头儿们看到也爱管不管的,渐渐地,阿雯也看起了电视剧,第二天也能发表一点自己的见解了。
同事们一热络,就要到阿要家去。阿要小房间里有一个竹制的书架,搁着些阿雯喜欢的散文集或诗集,还放着一些磁带,书架旁搁着一把吉他。大家都说阿雯了不起,文化层次高,是“才女”,都说要给阿雯介绍一个最好的对象。阿雯笑着摆摆手:“你们别给我开玩笑啦!”后来不知谁偶然发现阿雯桌上搁着好多信,都是从外县的一个工厂里寄来的,字写得粗犷有劲,于是都暗地里说阿雯原来有主了。
可是单位里的小伙子还是嘻皮笑脸地走来,或者说要向阿雯领点东西,阿雯说:“领什么呀?”他便说:“领你出去玩玩。”或者就塞张电影票什么的,阿雯开头气得眼圈都红了,可慢慢地,也能笑骂几句了。刘姐说阿雯这一年来可真长进了不少,会处世面了。
过了年,阿雯就二十二了。二十二岁的阿雯,出落得挺可人的,加上一个好单位,作媒的就天天上门。妈开头还说岁数不大再等等也不碍事,可经媒人一劝,就天天倒过头来劝阿雯,说男方有一幢三层楼的店面,又有商品房,独子,在交警队里工作,外快多着呢!一身警服,你往摩托后面一坐,多出风头。阿雯惦着自己心许的那个当工人的老同学,觉得没有他自己一生似乎就没有了着落,便怎么也不肯,在家里要死要活的,可妈也要死要活的,软硬都来。过了好一阵子,阿雯也听了妈的话,觉得也不一定和那工人真的合得来,婚姻往往并不等同于感情,感情也往往不等同于生活,不如先看看这个男的。见了一面,觉得还不错,便默许了自己。虽然心中有个疙瘩,可慢慢地也化了,时间一久,也很坦然。后来就订了婚,又结了婚。
阿雯结婚后烫了发,上了点妆,在办公室里就更有身份了。她的丈夫和她过得挺和睦,有说有笑的,看看电视录相,同事们也时常到她家玩,便会发现她家里什么都齐全,丈夫还特地为她买了个白色的高级书柜,阿雯站在书柜前,透过玻璃橱窗看着里面的书,就觉得满足。婚假后回到单位,年纪轻的开始叫她阿雯姐了,有人轻轻问起以前的那个工人,阿雯笑嗔道:“你就这么跟政府开玩笑啊!”大家便都乐了。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了。大家都说阿雯这人真好,什么都顺利,二十五了,除照样妩媚,又多了那么点成熟感,看起来更舒服。
后来单位里又分来一个女孩子,刚来时也是齐齐的短发,怯怯的笑容,站在门口说:“经理室在这儿吗?”阿雯的心动了一下,随即又笑了起来,觉得这女孩挺有意思的。
(章葛摘自《东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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