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21
香港陶然
我倚在病床上,呆呆地望着窗外。太阳似乎已经落山,但天色还未发黑;昏黄的光线洒在庭院的芒果树上,那片墨绿的叶子迎风飘动,恍惚驮着我的灵魂飞翔。
蓦然间,一道稚嫩的声音撞进我的耳膜,顿时惊醒我沉沉的思潮。我一骨碌爬下床,一个箭步就抢到窗前,急切地朝下一望,我见到我那两岁多的孩子,正站在他妈妈旁边,仰着头,那小手向上指来,发现我冒出头,他兴奋得又是蹦又是叫:“爸爸!爸爸!爸爸!爸爸!高高!”
我的泪水不争气地涌上眼眶。我不再拥有童真,虽然我很想也象他那般,与他对叫,但我的年纪,我的世故,都使我丧失了不顾一切的勇气,我不敢面对人们扫来异样的眼光;唯有使劲地扬手,低低地回应了一次:“峻峻!”也不知道他听见了没有。
就在昨天,我乍然被隔离在这二楼的病房里,孤独地倾听夜簌渐渐入眠。在躁动的梦中,我恍惚听到那清脆的咯咯笑声;睁眼醒来,却是附近的钟声敲来了医院的黎明。而在平日,到这时候,孩子还在吮着右手拇手,做那纯洁的梦;偶然被我的起床声惊醒,他就睁开眼睛,依依呀呀地嘟哝:“爸爸上班,赚钱,买车车给峻峻,好多好多!”
随即又含笑睡去。日子就这样一天又一天地过去,由于忙于生活,我很少有属于自己的时间;即使孩子就在眼前,缠着我,要我陪他玩,我也只好硬起心肠推开他。如今,这楼上楼下,距离并不远,但在刹那间,却因为无法贴近而变成了天涯;纵然只是拉一拉他的手,也成了奢望。
孩子淘气,有时免不了惹人生气。有一次,他竟把我辛辛苦苦写成的稿件,涂得面目全非;我气极了,伸手便往他屁股一打,大概力度过大,他当堂大哭,很久都不止声,事后我也就淡忘了。然而就在此刻,那一幕偏偏从空中归到我的脑海里,他那夹在呜咽声中的忏悔:“峻峻不敢了”,也恍惚阵阵传来,而咬噬我的心。难道,人一旦形成了空间的距离,心灵才会贴在一个节拍上狂跳?
我思索着,答案仍未确定,脚步却已迈开;我踮起脚跟,躲开巡逻的护士,拐到院子里。我悄悄地站到孩子旁边,他并未觉察,依然在那里仰着头,指着楼上的窗口,喃喃自语:“爸爸,爸爸!”
当他一回头,赫然见到我,笑容迅速泛上他的小脸;他向我伸出双手,爱娇而不容推却地说:“爸爸,抱!”
我刚想满足他的要求,突然省悟,我暂时不能与任何人接触,以免传染。我连忙退走,他却固执地追来,嘴里不断地重复:“爸爸,抱!爸爸,抱!”
逃回楼上,孩子的哭声就从楼下凄切地传来。我怎么也抑制不住自己,泪珠滚了下来。
(向绍友摘自《万叶散文丛书》)
图高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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