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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龟

时间:2024-05-21

乔治·伏克里西 江 玫 郭继海

本篇貌似一个有关动物的故事,然则细细读来,寓意深刻,令人玩味。

黎明前的曙光把威斯康星的郊野染成一片黛紫色。吉米和他的父亲汤尼驱车前往怀特海湾钓鱼。突然,他们看见沙土路中间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吉米忙把车停下。

“爸,海龟。这可恶的坏蛋!”

“死了吗?”

“没有呢,”吉米说,“它还没死。”他拉下闸。父子俩下了车凑近看这只海龟。海龟挪动了一下身子,湿湿的沙土上留下一串爪子印,然后不动了,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定是爬向海湾的,”吉米说,“想想在海里它们疯狂地吞吃鳟鱼。”

父子俩站着朝下看。

“我真想用车辗死它。”吉米说,“只是这家伙太大了。”

他四下里看看,走到一条沟边,找来一根手指粗的松树棍,他就用这树棍去擢海龟的头。那头猛地伸出来狠击树棍,棍子弹了起来。

“快看!”吉米叫道,“爸,我打赌他准有60磅,也许70磅。”

海龟伸出脑袋四处张望。

“要是我带着手枪就好了,”吉米说。

“你想杀死它?”

“为什么不呢?”吉米说,“它们吃掉鳟鱼,对不?”

汤尼站在那儿抽烟,没讲话,看着地上那纹丝不动的硬壳。

“我可用扳手打它,”吉米说,“不过那不够长,我可不想让手靠近这可恶的家伙。”

汤尼没说什么。

“你盯着它,”吉米说,“我到车里去找根长点的棍子。”

汤尼慢慢地蹲下,抽着烟,直盯着那只海龟。可怜的老东西,他想,你真不走运,在这沙土路上被捉住,在这儿你毫无抵抗力,现在你就要丢掉你宝贵的生命了。

海龟不再伸头缩脑了。

“在水中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海龟,”汤尼说,“在水中你能打倒所有的对手。”他想象在水里这只海龟行如鱼雷之迅疾,杀死鳟鱼,所向无敌——而此刻在这里,在这满是沙土的路上,它就象一个婴儿样毫无抵抗力,只得等着被对手打得脑浆四溅。

他抽完了烟,踩灭了烟头,站起来走到车旁,伸手从车里取出一壶咖啡。他这是怎么啦?他和儿子此番是去钓鱼的,而此刻他却为了一只荒野郊外路上的可怜的海龟在这儿悲天悯人!不幸的东西!他重又走近海龟蹲下,啜了一口浓浓的黑咖啡,他与它对望着。

吉米拿着一根很长的钢棍走来。

“我想舒舒服服地打死它,”吉米说,他挨着父亲蹲下。“想什么来着?”吉米问。

“海龟等着你呢!”汤尼说,“我能想什么呢?”

吉米眯缝着眼瞧着他爸。

“我说你怕是着魔了。你究竟在想什么,爸?”

“我在想这终究不是一次勇敢的行动。”

“什么——?”

“这海龟——他毕竟没有一次反抗的机会啊。”

吉米点燃一只香烟,举起了那只钢棍,那海龟轻轻地动了一下。

“你真象一个妇人,一个精疲力尽的妇人在说话。”

“我理解这只海龟的处境。”

“他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

“对!”

“这就使你不安了?”

汤尼盯着吉米的脸。“对,我很难受。”

“你想叫我对这些不开口的笨家伙怎么办?四肢爬下与它搏斗?”

“不,”汤尼说,“不用四肢爬下,不是这样。”他看着吉米,“在水里。在水里与它搏斗,那将是一次勇敢的行动,儿子!”

吉米放下钢棍,没开腔,伸手去拿咖啡壶。他喝完咖啡,抽着烟,直盯着这只海龟。

“你疯了。”他最后说道。

“那只是一个想法,儿子,仅仅是一个念头。这只无救的老东西就象在沙土路上的一个婴孩,嗯?但是在水里,在它家里……”汤尼猛地弹了一下手指头。“在水里它能击倒所有的对手,一切事,一切物,……任何人。吉米,在水里与它搏斗吧,在水里用你的钢棍……”

“我看你是疯了!”吉米说,“我看你脑子里全是傻透了的主意。”

汤尼耸耸肩说:“在水里与它搏斗,这对你不公平,嗯?”他对海龟做着手势。“这对你来讲是疯狂的,仅对你而言!因为在水里它会咬断你的脊梁,淹死你,在水里你不是它的对手。”

“那你究竟想证实什么呢?”

“吉米,这海龟是在用它的生命与你搏斗。而在这沙土路上,你却毫不费劲,一只手甚至连一个手指头都不会丢掉,更不用说生命了。什么也没丢掉。你用一根长钢棍把它打成碎片,而它却不能靠近你,只能象一个成熟的西瓜一样任人宰割。”

“是这样吗?”

“所以我想你也该牺牲点什么,你应该失掉什么才行,否则这不是比赛。”

吉米看看父亲,又看看海龟。

“任何一个傻瓜都能打碎西瓜,”汤尼说,“可他并不因此而成为英雄。”

“爸,它只是只海龟,你把事情看重了。”

汤尼看看他的儿子,“好吧,”他说,“现在喝完咖啡,照你以前的打算做咽,我再也不说什么了。只是在接着来的五分钟里,设身处于海龟的境地,把自己放进它的壳里,从它的眼睛里来看外界,尽量想象当它看见一个懦夫手拿长钢棍朝它走来时,它会想什么。”

吉米站起来。熄灭了烟头。

“好吧,爸,”他说,“好了,你赢了。”

“不,”汤尼说,“不是我,是你赢了。”

“可是,爸,它们确实杀死许多鳟鱼。”

“是的,”汤尼说,“它们杀死鳟鱼。大自然把它们放在那儿,为了生存,它们就得吃掉鳟鱼,可鳟鱼并没有绝种,对不?我们人类也杀死鳟鱼啊,为了生存吗?不,仅仅是为了娱乐。这只老海龟拿走了他需要的东西,我不杀死它,那只是大自然的安排呀!我可不会戏弄上帝!”

吉米走向车后部,把长钢棍扔进去,关上车门,转回来。

“爸,”他说,“说实话,你的主意是我从没听说过的傻透了的主意。”

汤尼走到海龟后面,用靴子轻轻地踢了蹋海龟,海龟蹒跚地向前爬过路面,然后摇摇摆摆地消失在沙滩里。汤尼和他的儿子爬进车里坐好,互相望着。太阳冉冉升起,天空象一个刚破开的硬壳,一下豁然开朗,放射出万道金光。吉米点燃发动机,汤尼拿出香烟,塞一根在吉米嘴里。

“怎么样?”他说。

他们互相对视坐着。接着吉米打破了紧张气氛,车子缓缓地沿着干燥的沙土路开去。太阳渐渐升高,松树林里腾起一层薄薄的雾霭,海水平静而安详。

图王劲松

本栏编辑陈安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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