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人的婚礼

窦孝鹏

爱情，是甜蜜的字眼；婚礼，是幸福的象征?朋友，在你的一生中，你都见到过什么样的婚礼?电影《刑场上的婚礼》你看过吗?那写的是革命先烈从容就义前崇高的爱。亲友们在饭店举行的婚宴你参加过吗?那往往是一种豪华、挥霍兼而有之的举动；农家小院的拜花堂你经历过吗?那是一种充满古老风俗和乡土气味的喜庆仪式。现在，我要告诉大家的，是当南疆的炮声隆隆响起的时候，我们的战士是怎样对待这个神圣的字眼——婚礼的。

没有洞房的婚礼

国家地震局某研究所的科研人员赵阿兴已经三十二岁了。为了支持未婚妻子于晓妉上完五年制的军医大学，他们一再地推迟了婚期。

7月，当二十七岁的于晓妉从广州第一军医大学毕业的前夕；阿兴采购好了一切东西，等着晓妉早点回到北京来团聚。

一封南方的来信飞到了他手上，是她写的!赵阿兴兴冲冲地打开一看，不由愣住了:于晓妉告诉他，她要去云南前线代职参战，不日就要出发。

太突然了!赵阿兴几乎被搞得有点不知所措。他冷静地想了想，终于想通了:她是一名军人，军人的神圣职责是保卫祖国的安宁。现在，祖国南疆炮声迭起，她应该到那里去，我应该支持她去。他给她写了一封信:“……自古以来都是妻子送郎上战场，如今我要郎送妻子上战场了……”发信以后，他心里不踏实，又请假匆匆从北京赶到了广州。

一见面，于晓妉就告诉他:“阿兴，你不怪我‘武断么?因为，我不仅是一名军人，而且也是学员队党龄最长的党员。当战争需要我的时候，一切个人的事都应该向后靠。我知道，我们的年龄都不小了，你又等了那么多年，我总感到……”

“晓妉，别说了。我这次来，一方面为你送行，一方面想赶在你出征前，办理结婚登记。”

“结婚登记?”于晓妉犹豫起来了，上前线子弹没长眼，各种情况都可能发生，万一有什么不幸，我不能拖累他呀!

她摇摇头，执意不肯。

赵阿兴把问题看得更透彻，他说:“我想过了，咱们登了记，你在前线才会更安心，我也可以更方便地照顾家里。你难道还这样不相信我，如果你真的伤了，残了，我还会和你分手吗!”

于晓妉深深被未婚夫的理解和支持感动了。

出征的日期确定8月中旬的一个下午，这天上午，于晓妉和赵阿兴才手持介绍信去地方政府办了结婚登记。

不过，不用准备洞房，也不用筹备婚礼。有些人把这看得很重，他们却把这看得很轻很轻。五个小时以后，阿兴就把晓妉送上了奔赴边疆的列车。

列车开动了。泪水糊住了两人的双眼。

这泪水里有惜别，有眷恋，有激动，也有自豪……

走了新郎的婚礼

7月的一天，已超期服役的解放军某部班长李清海，请假探家回到了老家山东胶南县。

他这次回家的一件大事，就是为自己办喜事——他和未婚妻陈志云年龄都不小了，父母亲等着抱孙子哩!

大喜之日，家里宾客盈门，按农村的风俗，新房裱糊一新，花门帘流光溢彩；肉菜已经出锅，喜筵已备停当。连迎接新人进门的鞭炮、拜堂的桌椅也已准备就绪。

此时，大家都仰起脖子向大路上张望着，只要新娘子一到，就准备拜花堂——农村人很看重这一点呢。

“来了!来了!”有人突然喊了起来。

但人们很快发现，来的并不是新娘，而是乡邮员。他匆匆地把一封电报递给了李清海。李清海一看，是部队发来的，上面只有四个字:“见电速回”。

清海明白部队有紧急行动了。一个革命军人特有的素养和觉悟，使他迅速作出决定。他对父母亲说:“爹，娘，常说军令如山倒，我必须马上赶回部队去!”

这话犹如热油锅里掉进一滴水，父母还未说话，亲戚朋友却“炸”了:

这怎么行!最少也要过了今天晚上呀!”

“不行!”他坚持着。

亲友们懂得军情的重要，只好让步了:

“那也得等新娘子到来，拜了花堂再走呀!”

“不行!”清海执拗地坚持着。

“你……太不近人情了!”有人发脾气。

清海劝大家:“结婚固然是一个人一生中的大事，但比起保卫祖国的事来，它就变成小事了。军人以执行命令为天职。领导上既然让我速回，咱就该分秒不误地赶回去!”

他随即给未婚妻写了一封短信留下:“云，军情让我在这不该离去的时候离去了，望你能理解一个军人的使命，请代我多敬二老和亲朋几杯喜酒。”

等新娘子陈志云来到李家时，李清海已离去好一会儿。按当地的风俗，由清海的妹妹代替哥哥与新嫂嫂拜了花堂。

新婚之夜，在没有新郎的洞房花烛下，志云看着清海留下的短信，提笔疾书，给他写了这么一封信:

“……夜幕刚刚降临，我坐在灯下，握着会说话的笔，和你倾心畅谈。你在新婚之日离去，使我更增加了对你的敬爱。先国后家，报国之心胜过儿女情，你是个真正的男子汉。我为自己有这样的好丈夫而自豪!”信后附诗一首——

新婚未曾入洞房，

我郎为国去远方。

若问新娘作何想，

只愧当日未送郎。

深夜圆月可作证，

为妻之心系战场。

待到铁军凯旋日，

摸摸我郎胸前军功章。

水晶般的心，蜜糖般的情。

李清海报国当先，英雄气概；陈志云深明大义，不让须眉!

未能如期举行的婚礼

柔和的月光，轻纱般地撒在大地上，为万物上镀上了一层朦胧的银白。

月儿又一次圆了，圆月又一次撩拨起多少人的思绪。

在村边的一个土坡上，一位秀丽的姑娘，静静地伫立着，深情地遥望着南方的远天，嘴里轻轻唱起了那支妇孺皆知的唱曲《十五的月亮》:

十五的月亮，

照在家乡照在边关，

静静的夜晚，

你也思念我也思念……

歌声委婉，真挚，声情并茂。

多情的姑娘啊，每当望月当头，她都要来这里，面南而歌，一次也不错过。你知道为什么吗?

说起来，这里面还有一段故事呢。

农历的三月初四，是某部班长李含臣预定回家结婚的日子。他的未婚妻是他的高中同班同学梅秀云。双方老人为儿女的亲事早就做好了准备。

可是，喜日到了，左等右盼，却不见含臣归家。怎么回事?家里人心里发慌，秀云更是整日惴惴不安，吃饭无味，睡觉难眠。

正在这时，一封寄自云南某地的信飞到了家里，一看那熟悉的字迹，秀云心里一愣:怎么，他到了云南前线?

她急忙撕开信皮一看，只见信上写道:

“秀云:信收到之时，该是我们原定的双喜之日。然而，今天却是你在闺房盼新郎，我在边关思新娘。为了履行一个军人的使命，我只好单方面决定推迟婚期了，我想你是会理解我的……”

至此，秀云才知道含臣已随部队参战到了云南前线。

婚事办不成了，她心里难免一阵怅然。但惆怅之情很快被一种自豪和荣誉感所代替:中华儿女，守土有责，我应该支持他!

姑娘随即给心上人写去一封信，并寄上一双绣有并蒂莲的鞋底，鼓励他多立战功，放心御敌。信的最后还约定:以后每逢农历十五晚上八点整，她将在家乡面向南疆高唱《十五的月亮》，也请含臣在同日同时，面向北面同唱这支歌。

这封饱含姑娘一片深情的信飞到了前线，飞到了李含臣手中，那信中的句句话烫得他心里直发热，他当即写了一封回信，表示赞同，并保证一定如约做到。

看到这里，大家想必已经明白，村边土坡上唱歌的那位就是梅秀云了。

此时此刻，在万里之外的南疆，李含臣也正面向北方，望着明月，深情的唱着《十五的月亮》呢。

歌声越过万里长空，冲破万道关山，把两颗热烈的心连在了一起。

月缺月圆，一回又一回，他们心心相印，以歌寄情表心迹。

(摘自《八小时以外》)

(题图:于绍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