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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与文学的同心结

时间:2024-05-21

姚平方

他们的邂逅相遇,如同两个灿烂的星球走上同一轨道,二者相互辉映,相得益彰。他们的结合并非偶然,而是由于彼此有着共同的爱好、共同的理想和目标。

这就是肖邦与乔治·桑的一段感人的姻缘。他们中的一方是波兰的一位热爱祖国和人民的天才音乐家,他的生活和创作与多灾多难的波兰的命运息息相关;另一方是法兰西的一位才华横溢的女作家,她同情弱小,疾恶如仇,充满空想社会主义的热情。她对波兰人民的命运寄无限关怀,对波兰民族解放斗争给予积极的支持。同时,她擅长绘画,酷爱音乐,有钢琴演奏家一样的弹奏水平,因此深得“钢琴诗人”肖邦的敬佩和爱慕。他们猩猩相惜,很自然地产生了爱情,他们的结合称得上是音乐和文学一个同心结。

1836年底,肖邦和乔治·桑在巴黎相识。他对她的第一个印象并不怎样好,甚至有些厌恶。乔治·桑比他大六岁,经常身着男装,含着一只大烟斗,出席各种文艺集会。肖邦曾对一位朋友说:“她真是女人吗?我对这点有些怀疑。”

当时,经常在巴黎聚首的一些文艺家中有德国诗人海涅、波兰诗人密茨凯维奇、匈牙利作曲家李斯特、法国画家德拉克洛瓦等,这些誉满全欧的文化精英全是肖邦和乔治·桑的共同的朋友,这无形中在他俩之间搭起一道互相了解的桥梁。

这年12月13日,肖邦通知他的朋友布热夫斯基,说要在他家里举行一次音乐晚会,客人中有乔治·桑。但当时她的心情十分忧郁,她在一封信中说:“我恨巴黎,我几乎要忧郁死了。我除非不得已,否则一个钟头也不留在巴黎。我的情绪很坏……我的心里燃烧着一个想把这个可诅咒的城市的污秽抖落干净的愿望。”

这时她正为和她丈夫进行长期的离婚诉讼而异常痛苦。加上她刚同诗人缪塞结束一场感情纠葛,因而身心疲惫不堪。她想回到她在安得拉省的庄园诺昂去静养休息。

此刻的肖邦和乔治·桑一样,也在经历着一段深刻的情感创伤:他和波兰贵族小姐玛丽亚·沃德津斯卡娅的恋爱宣告结束。1836年,他把他俩的往来书信捆在一起。写上“我的悲痛”这样几个大字,从而深深地把这段恋情理掉。

这就为肖邦接近乔治·桑创造了条件。乔治·桑象母亲一样,以特别的关怀和温暖来慰抚他的心灵创伤,二人间逐渐萌发爱情,的嫩芽。此时,肖邦的世界观有了明显转变,他的贵族意识逐渐泯灭,而民主主义和爱国主义思想在一群进步朋友的影响下日益加强。乔治·桑此时则接受空想社会主义者皮埃尔·勒鲁(1797—1871)的影响,对波兰人民的被奴役地位感到愤愤不平。肖邦好似他乡遇故知,对她有说不尽的亲切和感激之情。

在外貌上,乔治·桑有象玛丽亚,但她的豪放不羁的性格却同那位矫揉造作、喜好卖弄小聪明的波兰小姐形成鲜明的对照。乔治·桑爱唱意大利歌剧中的咏叹调,肖邦最爱听她和维阿尔多夫人合唱歌剧《唐璜》的选段。这位女小说家多才多艺,是肖邦的知音。这样,在1837—1838这两年间,肖邦对乔治·桑的印象完全改变,由看不惯而变成倾心爱慕。乔治·桑则发现肖邦心灵深处的美。她在回忆录《我的一生》中说:“没有谁的心比他的心更高尚,更委婉和更公正无私的了;没有谁的友情比他的友情更可靠和诚实的了;没有谁的智慧比他的智慧更令人快乐和光辉的了。”

1837年春天,乔治·桑邀请肖邦和李斯特夫妇到诺昂度假,肖邦因去了伦敦而未能成行。这时,肖邦染上肺病。第二年春天,乔治·桑几次去巴黎,在这期间,他们之间的关系起了质的变化,从朋友变成恋人。6月间,她给她和肖邦的共同挚友沃·格日马瓦写信说:“最好是能这样来写我们这首浪漫诗,让我对他的实际情况一无所知,他对我亦然,让他按自己那一套宗教、世俗、诗和艺术的原则生活,我永远不去过问他的事。反之,他也不过问我的。但我希望,不管我们在什么地方,在一生中什么时刻相遇,我们的精神都能达到幸福和尽善尽美的境界。”

18明年夏天,肖邦在诺昂作客。同年底,他和乔治·桑一家到地中海的马约卡岛旅行,并住在那里,从事创作。岛上绿水青山,风光绮丽,但到冬天,风雨交加,寒气逼人,肖邦不久就病了。为了养病,肖邦和乔治·桑一家住在一座荒凉的修道院里,他们患难与共,在艰苦的生活中建立真挚的爱情。乔治·桑仔细地观察这里的空旷无人的虚幻世界,如实地把她的印象写进小说《斯比列基翁》里。肖邦则完成了《前奏曲》、《波兰舞曲》(作品第四十号)、第二个《叙事曲》和《第三谐谑曲》等作品,硕果累累,这是他们结合后的第一批艺术产品。

1839年2月,他们乘船回法国。由于旅途劳累,肖邦咯血。他们在马赛住了两个月,待肖邦身体康复,5月间到热内亚作了短期旅行。这时,肖邦在致友人信中,把乔治·桑称为“我的天使”,说她“完成了新的小说《该布利埃尔》,现在她整天在床铺上写作。你要知道,如果你能象我这样了解她,你一定会更爱她。”

同年6月,他们回到诺昂居住。虽在蜜月期间,却已开始暴露出二人性格上的差异。乔治·桑是一个健康而历尽人生坎坷的人,她要根据自己的需要来安排生活。肖邦则较年轻,涉世不深,因而富于幻想和热情。他的心境比较平静,然而由于肺病正在恶化,生活中处处小心翼翼。他希望得到乔治·桑的温存和照顾。她却一方面要教育自己的两个子女,另一方面把肖邦当成小弟弟看待。在诺昂,肖邦完成了《b小调奏鸣曲》、《马祖卡舞曲》和《夜曲》等许多作品。

1839年10月他们回到巴黎。乔治·桑过着女作家生活,彻夜写作;而肖邦则以授课为生,他收了.不少出身名门的女弟子,但也免费为天才的学生教课。他们的家经常高朋满座,谈笑风声。巴尔扎克、海涅、密茨凯维奇、圣佩韦、拉马丁和德拉克洛瓦等都是常客,这对丰富他们的创作思想极有助益。

1840年夏天在诺昂避暑,他俩过着幸福的生活。作为目击者的德拉克洛瓦这样描写他们的乡后生活:“地方很舒适和令人愉快;而主人对我的招待极为亲切和蔼一一这时从开向花园的窗户里传来一阵阵肖邦的钢琴声,肖邦正在自己房间里工作,这些声音和夜莺的歌声与玫瑰的花香混在一起。”

乔治·桑也勤奋地写作,她扮演进步的民主主义主妇的角色,她实行一套空想社会主义的计划,她和周围的农民往来密切,仔细观察他们的生活、思想和爱好,把他们的形象和喜怒哀乐都写进她的小说,《魔沼》就是这个时候构思的。

1842和1843年是他们最安静和最和睦的时期。初恋的热情已经过去,但友谊却十分巩固。乔治·桑的两个孩子已经长大,但仍须分心照顾。在肖邦的热情照拂下,乔治·桑的创作有了新的诗意和新的风格。她的充满浪漫主义激情的长篇小说《康素爱罗》就是这个时期写出的。康素爱罗的原型是他俩的密友、著名西班牙唱歌家波丽娜·维阿尔多夫人,屠格涅夫一生都与她关系密切。

肖邦这时也达到艺术的高峰,成为名震欧洲的音乐家。虽然肺病已逐渐损耗他的生命,但他在乔治·桑的精心护理下,生命力得到高度升华。出于乔治·桑潜移默化的影响,肖邦对资本主义制度日益不满,对罪恶的巴黎持有否定态度。一次,他对友人说:“看来,我天生不是为金钱而创作的人。”

从1844年起,他们之间的关系出现阴影。肖邦体弱多病,逐渐衰老,日益成为这个家庭的沉重负担。乔治·桑的儿子莫里斯已成长为一个骄傲自负的青年,他觉得自己是这个家庭的主人,而肖邦滥用了他母亲的慈悲心肠,他开始对肖邦粗暴无礼。乔治·桑虽然口口声声地说要“公正无私地”关心肖邦,但态度已不如往昔那样真挚和诚恳。

肖邦的健康日益恶化,创作力也逐步衰退。他在1846年7月8日致友人的一封信中说:“我尽可能来工作,但是工作并没有什么进展。”这年夏天,肖邦最后一次住在诺昂。

从1846年8月起,乔治·桑的长篇小说《卢克莱卡·芙洛丽安尼》逐日在《法兰西邮报》上连载。她一向爱把自己的生活经历和感受写进小说。前此,她曾把她和缪塞之间的爱情写在《她和他》里。现在,对肖邦感到失望的她,也如实地把这种感情和思想写进作品,当然是采取浪漫主义的文学形式。小说一出版,深知内情的人们都知道,主人公英洛丽安尼(一个富有资产的女演员兼剧作家,她和四个孩子住在一起,但对生活产生厌倦)就是作者自己。而卡洛尔王子,一个风度优雅而很有文化修养的贵族,性格孤僻而高傲,则是肖邦的一幅漫画像。对他俩的幸福生活感到嫉妒的人,有意把这件事作为闲言碎语传给肖邦,但他起初并未察觉,后来虽有所感,却竭力不去想它。乔治·桑在这本小说里借女主人的口吻说:“我从来没有在同一时期内爱过两个男子。在某一时期,也就是说,当我的热情依然持续不衰的时候,即使在思想上,我也从未属于一个人以上的情人。我不再爱一个人时,我并没有欺骗他。我和他干干净净地断绝关系。不错,我在热情奔放时曾经发誓要永远爱他,而且是以绝对忠实的信念起誓的。每逢我热爱时,爱得那么热烈,爱得那么全心全意,我自己都相信这是我生命中最初一次爱情,也是最后一次爱情。你们不可能把我称为可尊敬的妇女,可是我自己肯定,我是一个可尊敬的妇女。”

显然,肖邦在诺昂处于孤立地位,乔治·桑已经准备和他分手。当时,乔治·桑四十三岁,肖邦三十七岁,莫里斯二十四岁,女儿十九岁。家庭成员间外表上还算和气,其实已处于分崩离析的边缘。

1846年整个夏天,家庭出现不和。莫里斯向母亲提出,或是他留在家里,或是肖邦留下来,二者任择其一。她最后选择了儿子,那时肖邦“低下头来,而且说我不爱他了。”(我的一生)

肖邦最后永远离过诺昂,但他仍和乔治·桑持保持一般的友谊。在1846年11月到1847年4月间,肖邦还经常给她写信,但口气已是充满胆怯的关怀和卑顺的温存。

1847年5月20日,乔治·桑的女儿和天才雕刻家克列尊支结婚。肖讨厌这位雕刻家的庸俗与粗鄙,为此,他和乔治·桑大闹了一场。她给肖邦写了一封强词夺理的信。7月20日,肖邦把这封信念给德拉克洛瓦听(原信没有保存下来)。这位画家在他的《日记》中写道:“这确是一封内容很残酷的信。痛苦的感情与长期积压的烦闷,信中昭然若揭,相形之下,如果整个事情竟是这样可悲,倒反而真正成了笑话。她一次又一次地显示出女人的本色,一张口就滔滔不绝,就好象是直接从小说中抄下来的,或是从哲学般的说教中引过来一样。”

肖邦和乔治·桑之间的决裂,就这样无可挽回地出现了。在乔治·桑的小说里,芙洛丽安尼是被卡洛尔折磨死的,但生活中的肖邦却是在决裂后两年就死去了,这个决裂,对他是一个精神上的沉重打击。而乔治·桑则比肖邦多活了二十七年。所以,一般传记作者都责备乔治·桑,说她朝秦暮楚,玩弄感情,而单纯专一、把爱情视为神圣的肖邦是经不起这种痛苦的摧残的。

肖邦死于1849年10月16日,在他病重时,乔治·桑曾去探望,但因病人受刺激,医生没有放她进去。肖邦在最后一息还惦念着乔治·桑,他的一位至交说,曾听到肖邦临终时喃喃自语:“她跟我说,我只能在她照料下死去啊!”

这对恋人的爱情生活,充满欢乐和痛苦,有人说:“肖邦的死和他的生一样,都是怀着最热烈的爱。”

(文白洋摘自《环球》1986年第5期)

(插图:任建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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