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21
南开大学数学系教授王梓坤
我见过一些著名的老科学家,他们精通本行,自然不在话下;令人惊奇的是:他们对本行以外的文史哲,也有相当造诣。谈起历史来,娓娓动听,不时还发表一些独到的见解,使四座为之倾倒。如果需要写作,他们也笔墨酣畅,短诗长词,一挥而就。如此多才,令人赞叹。但仔细一想,又担心这样是否过于分心旁鹜,浪费了精力。后来见得多了,久而久之,终于让我悟出一个道理来:正是丰富的文史哲知识帮助他们成了科学家。这奥妙,就在一个“识”字;也就是说,他们除了有过人的勤劳和出众的才华而外,还有卓越的见识。有识,才能看准方向,选好道路,不走大的弯路和错路;有识,才会正确处理各种关系,在各种环境中,乘风破浪而不为风浪所淹没;有识,才能登高临远,思想开朗。无怪乎王安石说:“读经而已,则不足以知经(只读经书,不会真正懂经)。”
由此可见,光有才还不够,还得有正确的识。而识,既要靠在实践中总结经验,也要靠学习文史哲。一个人的实践非常有限,而文史哲则集中了古往今来亿万人的社会经验和认识,真是一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库。
我国历史文献之丰富、水平之高,在世界上大概是首屈一指的了。史书太多,二十六史,确实读不完。对学理工的青年或其他人来说,《纲鉴易知录》、《史记选》、《通鉴选》、《中国通史》、《世界通史》等书,也许是可以接受的。譬如说,《后汉书》中的《党锢列传》便很值得一读,因为它给知识分子提供了前车之鉴。
至于哲学,那是很富于启发性的。从古到今,一些大科学家,诸如古代的毕达哥拉斯、亚里士多德,十七世纪的莱布尼兹、笛卡儿,近代的爱因斯坦、波尔等等,无不同时以哲学鸣世。自然科学中不少课题来自哲学。古希腊唯物论者德谟克利特提出的原子论,至今仍蓬勃发展;亚里士多德的地球中心说,虽然是错的,却提出了一个重大的研究课题,推动了科学的发展。此外,如天体起源论、电子无限可分说,也都与哲学密切相关。
自然哲学可以帮助我们建立整体的科学观和正确的方法论。辩证唯物论,尤其应该精读。
通过哲学史,可以学到一些历史上的哲学,了解它的发展概况。除此而外,还要读一些结合自然科学的哲学,这方面的名著是恩格斯的《自然辩证法》。康德的《宇宙发展史概论》、拉普拉斯的《宇宙体系论》、《爱因斯坦文集》(第一集)、梅特里的《人是机器》、霍利切尔的《科学世界图景中的自然界》、薛定谔的《生命是什么》、海森堡的《物理学与哲学》、莫诺的《偶然性与必然性》、波尔的《原子论和自然的描述》、怀特海的《科学与近代世界》、维纳的《人有人的用处》、赖欣巴哈的《科学哲学的兴起》等等,都值得一读,有些书,虽然存在不少错误和唯心主义观点,但总起来看,还是开人心窍、增人智慧、益多于弊的。
作为一个科学工作者,有了正确的观点和方法,是否就够了呢?不,他还需要正义感,需要为人民利益、为科学真理而献身的精神,需要有百折不挠、艰苦奋斗的毅力;而关于这些,文学是可以大帮其忙的。读了文天祥的《正气歌》,联想起他为国奋斗的种种艰难困苦,便觉有一股热气自心田奔腾而上,浩浩荡荡,势不可当。读了秋瑾的《秋风曲》和她的词句“休言女子非英物,夜夜龙泉(宝剑名)壁上鸣”,则感到胆勇并生,视豪强若鼠辈。
在繁忙的工作与学习之余,抽空读几页曹雪芹的《红楼梦》、塞万提斯的《堂·吉诃德》、屠格涅夫的《猎人笔记》,或果戈理的《钦差大臣》,便觉心神飞越,仿佛进入另一境界,顿时忘却眼前的疲劳和困难。此外,《史记》的豪放,《庄子》的旷达,杜甫诗的严整,清照词的婉约,都各具一格,斗奇争艳。特别是当我们受某一科研问题的长期困扰而不得其解时,读一下这些作品,往往能使头脑清醒,思路开扩,有助于产生新思想,发现新线索。
不用说,学点文学,还可以提高写作能力。这也绝不是小事一桩。有些人,文章写得又快又好,意思表达得很清楚很准确。有了这种本事,真是终生受益。
以上讲了读文史哲的许多好处。当然对学理工的人来说,最重要的还是理工。应当把绝大部分精力长时间地放在专业的钻研上,“用志不分,乃凝于神”;否则便可能一事无成。我们只是说,在专业学习的余暇,不妨读点文史哲,留心报章杂志,多了解些历史事件和人物故事。鲁迅说得好:“应做的功课已完而有余暇,大可以看看各样的书,即使和本业毫不相干的,也要泛览。譬如学理科的,偏看看文学书,学文学的,偏看看科学书,看看别个在那里研究的,研究是怎么一回事。这样子,对于别人,别事,可以有更深的了解。”(《读书杂谈》)
(天津刘印江推荐,摘自1982年4月23日《天津日报》)
(题字:平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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