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猴子遇到香蕉

朱翊钧

这是一个科学实验——所谓科学实验就是科学家搞的一些有趣的小把戏。这个小把戏是这样的：甲乙丙丁四只猴子被锁在一个笼子里，笼子的上方挂一只香蕉，猴子见到香蕉，当然是要表示自己的亲近之情的，于是这四只猴子就蹦啊蹦的，争吃这只香蕉。甲体格最棒，先拔头筹——但这是科学家的一个实验，不是一个饲养员的幸福生活——香蕉没被拉下来，反倒是拉下一阵倾盆大雨，将猴子们浇得精湿。科学家将香蕉作为一个装置的开关，只有可怜的猴子不知道。

闯了祸的猴子甲很委屈，躲在一边思考究竟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当然，它对这个结局很不满意，也不敢再对这根香蕉有什么非分之想。猴子不是人，不会推己及人，更经不起诱惑。猴子甲不敢动了，猴子乙这回要大显身手，于是它这回在与丙丁的，竞争中再拔头筹，当然这回和上次一样，又是一阵倾盆暴雨。

猴子丙连续两次看到同类因为吃香蕉而闯祸，觉得可能这其中有什么可能的联系，但是它也吃不准是不是这样，于是勇敢的猴子丙再一次冲了上去。一切尽在掌握，猴子丙也领略到同样的结局。

这时四只猴子面面相觑，觉得有一些神秘的事件在发生。至于是什么神秘事件，它们的逻辑推理能力还没强大到可以理清的地步。相安无事一段时间之后，猴子丁的肚子咕咕地叫了几声，它忍不住了。它向挂香蕉的地方走去……正在它要够还没够的时候，它的身后疾风暴雨般一阵拳脚相加。猴子们已经明白了，这一阵接一阵的倒霉的雨和它们要吃的香蕉之间有必然的联系，不能让这件串再度发生。谁敢给大家惹祸，就让它没有好果子吃。

当然猴子丁一点也不觉得委屈，谁让自己嘴馋呢?

这时猴子甲出笼子，猴子戊进来。它傻呀，不知道香蕉有什么机关，一进来就想，今天可真得蜜，这么大一根香蕉居然给我留着。立马想要冲上去，猴子乙丙丁怎么能容忍这样的悲剧再度发生?又冲上去对它一顿暴打，可怜的猴子戊明白了，这香蕉不能碰，谁碰谁挨打。这时猴子乙再出去，进来猴子己，同样的想法同样的结局。再出去一个猴子丙，进来猴子庚，再重复一遍被暴打的命运。最后猴子去了，这时笼子里只有猴子戊己庚辛，最后进来的这个辛当然也要吃香蕉，猴子戊己庚哪能答应让它吃香蕉?依旧上去暴打一顿。

至于为什么吃香蕉要被暴打，这几只猴子谁也不知道，它们谁也没被淋过雨，但是它们就是知道这香蕉不能碰。在远处观战的科学家们笑了，塔布产生了。什么是塔布?塔布就是禁忌啊。

小的时候，我们被告知，不能用于指点彩虹，因为那样会烂掉手指头；我们还被告知，不能沾到蛾子粉，不能用舌头碰耳屎(耳垢)，因为那都会让好端端的一个人变成哑巴。稍微长大一点，从小说里知道女人不能站在挖煤巷道的门口，如果在那儿站过了就会塌方透水发生爆炸；在小说里我们还知道男人在做爱之后不能喝凉水不能用凉水洗头，否则就会死翘翘……这些都是禁忌，这些禁忌很简单，就是告诉你不能那样做，为什么不能那样做，只有那几只猴子知道。

当然也有猴子们不知道的，在我们长得更大之后，有更多的人告诉我们有许多事是不能碰，不能说的，这里的理由也千奇百怪，没有人能说清楚犯了忌讳究竟会有什么后果，为什么那些人会有这样的忌讳，我们就像后进笼子里的那几只可怜的猴子，我们只知道不能挨打。

也有人会语重心长地说，看看那些猴子，你们就不要蹦啊蹦的了。这是为你们好啊。是啊，至少可以避免挨打的命运，但谁知道如果大家一起冒雨把香蕉抢下来，也许就不会有这么多猴子挨打了。

(吴铮摘自《大众生活》2001年第1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