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岭奇迹”背后的生存要素

邸利会

成功营救受困于地下矿工的机会通常十分渺茫。但王家岭一百多名遇险矿工却在被困八天八夜后,成功脱险,到底是什么因素让他们在井下存活如此之久?

在王家岭矿透水事故中幸存下来的矿工,虽然没有创下井下存活时间的新纪录,但鉴于此次救援的难度和获救矿工人数,仍被不少业内人士认为是一个了不起的奇迹。

中国医学救援协会常务副会长、首席急救专家李宗浩说:“我过去不喜欢用奇迹两个字,但是我这次也赞成用这个词。因为可以这样说,据我有限的知识,这次成功营救,不仅在中国,在世界上也是罕见的。”

要想在这类矿山透水事故中幸存下来,矿山安全专家们说,需要众多先决条件,包括能够接触到空气和水,以及使矿工免于被水淹没的相对干燥的栖身之地。

栖身之地

相对于瓦斯爆炸、火灾、坍塌等矿井事故,发生透水被困井下生还的可能性更大。矿井安全专家、河南理工大学教授刘明举说:“井下只要有生存的空间、有氧气、有水,人员生存的机会就会很大。”

刘明举介绍说,此前,在河南郏县高门洞煤矿透水事故中,被困的102人就曾全部获救;而在贵州的一次透水事故中,被困井下的十几人坚持的天数也远不止于此。据美国矿山救援协会的资料显示,在有水的情况下,一些遇险矿工的井下存活时间可达三周甚至更长。

王家岭地区满是废弃的矿井。安监部门的官员说,这次事故显然是矿工挖隧道时,意外打通了充满地下水的废弃竖井引发的。

透水最糟糕的情形就是发生淹井。刘明举说,如果不与地表水或储量很大的地下水系联接,井下的积水不会很大;但一旦透水事故发生,由于水量集中,将形成很大的冲击力和破坏力,“有些人可能一下子就被打倒,一昏迷,一呛水就死了。”

通常情况下,矿山透水事故遇难者的首要死因就是溺水。

“要是火灾或者瓦斯,还要注意一些个体防护的措施,比如用浸水的毛巾堵住口鼻等。但一旦发生透水,没处逃了,就是一条,往高处走。”中国矿业大学资源与地球科学学院教授姜振泉说。

王家岭煤矿的遇险矿工之所以能够存活下来,就是因为井下有相当大的空间未被水淹没。

据新华社报道,被救的115名矿工绝大部分都聚在一处几十平方米、地势较高的平面上。后来矿工们还用井架和网片,在地势高的地方搭了五六十公分高的架子,能坐二三十人,准备再涨水,就爬上去。

部分被困在巷道中的矿工,则用身上的工装腰带把整个身体绑在巷道墙壁最顶处的锚杆上,以免被水流冲走,其他人则在未被水淹没的木质平台上找到了避难所。

导致遇险矿工死亡的另一个因素是体温下降,即便对那些身体部分泡在水中的遇险人员来说,这一因素也能够迅速致其死亡。矿井中的温度通常为12.8℃至15.6℃左右,那些身体一部分浸泡在水中的遇险矿工,其身体热量会迅速丧失。

遇险人员即使身体未浸泡在水中,但如果衣服已经湿透,他们可能也难以保持住体温。医生们说,这些人会因寒冷而在12小时内死亡。

据《华尔街日报》报道,曾参与过十几起矿难救援工作的美国内科医生昆克说,在以往的矿难事故中,比如美国宾夕法尼亚州一处矿山2002年发生的透水事故,遇险人员曾挤在一起以保持体温,他们还用旧纸板和其他所有能搜集到的东西来保护自己不受潮湿地面和湿冷空气的伤害。

“山西地势高,井下温度低,如果温度确实很低的话,是不利于生存的。”刘明举说。

但幸运的是,此次王家岭煤矿透水事故中并没有出现因体温下降而大量死亡的现象。一位获救矿工说,“由于不通风,井下其实并不冷”,再加上上百名矿工聚在一起,体温一直都还正常。

食物与水

获救矿工们说,他们在井下最怕的是没有救援,而最难忍受的是没有干净水和食物。他们中不少人由于在井下缺乏食物不得不啃树皮、纸箱碎片,甚至煤块充饥。

相对于食物,水更重要。

矿工遇险后必须找到喝的东西,因为遇险三到五天内不喝水将引发肾衰竭。当肾脏停止工作、不再过滤人体内的废物时,人体的其他器官会受到损害。

一些获救矿工回忆,井下的水非常脏,“混着煤渣,漂着油污”,渴得实在受不,就忍着咽,“喝下去,吐出来,再喝下”。

按照美国西弗吉尼亚大学医学院教授达卡特曼的说法,井下积水中可能还含有其他化学物质,如机械燃油等。这不仅仅是干不干净的问题。

“如果井下积水是咸的,饮用它反而会加快人体脱水,引发肾衰竭和其他问题,”达卡特曼说。

也有些被困矿工选择相对干净一些的煤层渗水。刘明举说,“因为通过煤层、岩层的过滤,相对地表水来说,化学污染会少很多,也不会含有多少有毒有害的物质。”

由于人能够在不吃饭的情况下存活好几周,因此食物可能是遇险人员最不急需的。刘明举说,“吃煤实际没有作用,人根本没办法消化这些物质。”

虽然煤、木头并不包含人体消化系统能够吸收的营养物质,但吃这些东西或许可以缓解人的饥饿感,让胃里有些东西,让嘴里有点嚼头。

食物虽然没有水那么重要,但过度缺乏,也会引发很严重的疾病。

据一些矿工回忆,一些体格强壮的人员显然能坚持更长的时间,他们有比较多的脂肪可供消耗,而在一起栖身的身体瘦弱的矿工,在井下已经处于几乎不动的状态。

不过,这些矿工获救后恢复得很快,也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达卡特曼表示,只要井下积水中有害化学物质含量不高,一般不会有太大危险,矿工脱险后身体预计不会受到这些化学物质的严重损害。

至于那些靠啃木头桩子上的树皮充饥的矿工,如果咀嚼充分,咽下去的东西可能不会严重损害他们的消化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