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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医学 “重阳”思想探析

时间:2024-05-22

张 华

(成都军区昆明总医院附属中医院,云南昆明 650032)

重阳就是重视阳气,或者是强调阳气的主导作用。下面主要从中国传统文化、中医经典及著名医家论述等方面探讨阳气在生命活动中的重要作用。

1 中国传统文化的重阳思想

《周易》体现着以乾为主体、坤为从属的自然观。如《周易》在乾卦中讲到“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说明乾的功能是资始万物,统领整个自然界,也就是说其资始万物和统领功能的发挥全赖“阳”的力量。而坤卦则是“至哉坤元,万物滋生,乃顺承天。”说明万物的滋生有赖于坤阴的力量。乾坤二者,一个统天,另一个顺承天,这就是重阳思想的体现。另外,乾卦为纯阳卦,它卦辞为“元亨利贞”。该卦表达天阳之气主于化生、流动、补益与使万物坚实的作用。唐·孔颖达疏《周易正义》言:“元、亨、利、贞者,是乾之四德也。子夏传云: ‘元,始也。亨,通也。利,和也。贞,正也。’言此卦之德,有纯阳之性,自然能以阳气始生万物而得元始亨通,能使物性和谐,各有其利,又能使物坚固贞正得终。”此4字在《周易》64卦中出现一字即是“吉”的征象,而乾卦独得四元,体现出《周易》对天阳之性用重要性的认识。

《周易》把自然界所有的变化都归结为阴阳两种势力的消长,认为世间万物的发展变化均由阴阳所主宰。“易”者,变化也,变化是生命活动的基本表现,而主持这种变化的,则是“乾”阳,如“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表达乾阳主于运动、变化,坤阴则主于从属,甚至可以理解为天地所有事物的变化,均是源自阳气的变动。比如我们都能观察到的自然现象,春夏二季随着阳气的逐渐增多,而有万物发陈,自然界呈现出欣欣向荣的景象;秋冬二季随着阳气的逐渐减少 (潜藏),万物也逐渐凋零,自然界呈现出萧条的景象。再如我们都知道“冬眠”这个概念,即是昆虫在秋冬季节的潜藏,到了春天,由于阳气的升发,才结束冬眠,又出来活动。这就如儒家典籍《春秋繁露》所言“物随阳而出人,数随阳而终始”,“天下之昆虫随阳而出入,天下之草木随阳而生落”,其崇尚阳气的思想显而易见。

2 《内经》的重阳思想

《内经》从“人与天地相参,与日月相应”角度出发,把宇宙万物之一的人放到天地自然界里考察研究,发现阳气在人的生命活动过程中至关重要,而且是贯穿其生命全过程的。《素问·生气通天论》:“阳气者,若天与日,失其所则折寿而不彰,故天运当以日光明。”说明人体的阳气就好像自然界的太阳,如果自然界没有太阳,万物就不能生长,生物就会死亡。同样道理,如果人体阳气不足或丧失,就会导致功能减退甚至功能丧失,从而影响健康,缩短寿命。又如《素问·上古天真论》认识到:“女子七岁,肾气盛,齿更发长。二七而天癸至,任脉通,太冲脉盛,月事以时下,故有子。三七,肾气平均,故真牙生而长极……七七,任脉虚,太冲脉衰少,天癸竭,地道不通,故形坏而无子也。丈夫八岁,肾气实,发长齿更。二八,肾气盛,天癸至,精气溢泻,阴阳和,故能有子。三八,肾气平均,筋骨劲强,故真牙生而长极……五八,肾气衰,发堕齿槁……七八,肝气衰,筋不能动,天癸竭,精少,肾气衰,形体皆极。八八,则齿发去。”这里所言“肾气”即指肾阳,也就是说人之生、长、壮、老、已的整个过程,是由于肾中阳气盛衰变动而主导的结果。

《内经》尤其重视阳气在生理状态或病理变化中的主导作用,如《素问·生气通天论》“凡阴阳之要,阳密乃固。”即认为阴阳之间的平衡协同贵在“阳密”,也就是强调阳气的护卫功能,若阳气充足,护卫功能正常,外邪才不易侵入,精气不致受损。另外, 《素问·生气通天论》中还有“阳者,卫外而为固也。”即是强调阳气的护卫肌表抗御外邪的作用。阳气的这个作用如同国家的国防一样,若军队强大,国防实力雄厚则别国不易入侵。

《内经》认为人体各脏腑功能的发挥有赖阳气的主持。《素问·灵兰秘典论》“心者,君主之官也,神明出焉……故主明则下安,以此养生则寿,殁世而不殆,以为天下则大昌。主不明则十二官危……以此养生则殃。”原文所说的官,就是职务、职能的意思,古人借用朝廷不同的官职去比喻脏腑的功能。而中医把五脏六腑比喻为各种“官”,强调的是跟气机有密切关系的脏腑功能。那么各脏腑是靠什么来发挥各自功能的呢?靠的是阳气。明代赵献可认为先天真气 (无形之火)为十二经之主。肾无此,则无以作强,而技巧不出矣。肝胆无此,则将军无决断,而谋虑不出矣。大小肠无此,则变化不行,而二便闭矣。心无此,则神明昏,而万物不能应矣。由此可见,阳气是五脏六腑运转的基础。

《内经》在养生和疾病防治方面也非常重视阳气的作用。《素问·生气通天论》言:“阳气固,虽有贼邪,弗能害也。”即是强调人应该顺应自然界四时气候变化,注重摄生养护阳气,若阳气充足,即便有外邪来犯,也不会伤害机体,从而达到养生防病的目的,也就是“正气存内,邪不可干。”具体怎么来养生呢? 《素问·四气调神论》又言:“春三月,此谓发陈,天地俱生,万物以荣……,此春气之应,养生之道也。”春季是阳气生发的季节,万物苏醒,自然界呈现生机勃勃,欣欣向荣的景象,有利于人体化生气血津液,此时养生应注意养阳,促进人体新陈代谢。“夏三月,此谓蕃莠,天地气交,万物华实……,此夏气之应,养长之道也。”此时也是人体新陈代谢最为旺盛的时期,腠理开张,阳气外发,伏阴在内,需要注意养阳防病。“秋三月,此谓容平,天气以急,地气以明……,此秋气之应,收养之道也。”此时自然界阳气渐收,一切生物处于收敛时期。人体肌肤腠理渐闭,汗出减少,阴津内守,阳气收敛,从而为入冬御寒做好准备。 “冬三月,此为闭藏,水冰地坼,无扰乎阳……,以冬气之应,养藏之道也。”说明自然界的阴气极盛,阳气伏藏于地下,万物生机隐伏。人体阳气也潜藏于体内,阴精充盛,正是人体养藏 (养阳)的最好时机。顺应四时气候是养生的重要环节,春夏秋冬的养生即是根据一年里阳气生长收藏的规律进行的,四季的养生均以阳气的养护为主,其重阳思想不言而喻。

3 《伤寒论》的重阳思想

寒为冬季主气,而冬为阳气潜藏的时节,我们可以把伤寒理解为阳的潜藏受伤或阳气受伤之意,仲景之书以“伤寒”命名意在示人阳气至关重要而容易受伤,必须时刻注意保护阳气。故仲景所用方药中姜、附、桂的使用频率极高, 《伤寒论》113方,其中有34方用附子,43方用桂枝,24方用干姜,温扶宣通阳气之方药占大半即是体现了仲景注重阳气的思想[1]。《金匮要略·脏腑经络先后病》言:“若五脏元真通畅,人即安和。”亦强调了人体的健康全在于脏腑的阳气运行通畅。

正因如此,《伤寒论》中经常会碰到“阳气来复”这个概念[2]。阳气来复主要表明人体阳气由弱到强逐渐恢复的一种状态。《伤寒论》中阳气来复理论对疾病的诊断、治疗及预后判断有重要意义。如《伤寒论》厥阴病篇中“下利,有微热而渴,脉弱者,今自愈。”“下利脉数,有微热汗出,今自愈。” “伤寒,先厥,后发热而利者,必自止。”等,说明阳气来复,疾病趋向痊愈。又如《伤寒论》中广泛使用的四逆辈、桂枝汤、理中汤等方药即是促使机体阳气来复,若治疗中误用汗、吐、下损伤阳气,不利于机体阳气来复,则疾病向恶化方向发展。还有《伤寒论》厥阴病篇中“少阴病,下利,若利自止,恶寒而踡卧,手足温者,可治。”“少阴病,恶寒而踡卧,时时自烦,欲去衣被者,可治。”说明阳气得复者可治。再如三阴病多属阳虚阴盛之证,得阳则解,故其欲解时为“太阴病欲解时,从亥至丑上。”“少阴病欲解时,从子至寅上。”“厥阴病欲解时,从丑至卯上。”子丑卯3时为阴尽阳生,阳长阴消之时,人得天时之助,有利于阳气的恢复及阴寒的消退,疾病向愈。从上可知,“阳气来复”的理论认为阳气的盛衰是疾病预防、发生、发展、治疗及预后的关键,其本质就是重视阳气。

4 其他医家的重阳思想

张景岳十分强调阳气在生命活动中的主导作用和温补阳气的重要性,如《类经附翼》言:“天之大宝只此一丸红日,人之大宝只此一息真阳”,“凡万物之生由乎阳,万物之死亦由乎阳。非阳能死万物,阳来则生,阳去则死矣”, “生化之权,皆由阳气”,“一生之活者,阳气也;五官五脏之神明不测者,阳气也”。《景岳全书》亦言:“故凡欲保生重命者,尤当爱惜阳气,此即以生以化之元神,不可忽也。”

李中梓《内经知要》言:“火者阳气也。天非此火不能发育万物,人非此火不能生养命根,是以物生必本于阳。”“天之运,惟日为本,天无此日,则昼夜不分,四时失序,晦暝幽暗,万物不彰矣。在于人者,亦惟此阳气为要,苟无阳气,孰分清浊?孰布三焦?孰为呼吸?孰为运行?血何由生?食何如化?与天无日等矣。”这些论述体现了李氏以阳气为主导的阴阳观,因此李氏在治疗上尤其注重补阳,故言:“气血俱要,而补气在补血之先;阴阳并需,而养阳在滋阴之上。”

彭子益《圆运动的古中医学》言: “太阳的热,为万物生命的元素。”“二十四节气,简言之,就是夏季太阳射到地面的热,经秋降入土下,经冬藏于土下的水中,经春由土下的水中,升出地面,经夏浮于地面之天空,再同夏季太阳射到地面的热,降入土下。升降一周则生中气。……中气者,万物之生命也。”意指一年四季的变化,二十四节气的变化,就是阳气的收藏与释放之间的变化。如春夏阳气释放,气候就变温热,秋冬阳气收藏,气候就变寒冷。“一日之卯午酉子,一年之春夏秋冬也。”说明一日之中的阳气变化也是如此。“中医学是人身一小宇宙之学。”故人体的阳气变化与自然界是相应的,同样存在着春升、夏长、秋收、冬藏的规律。其重阳思想不言而喻。

其他医家如李东垣注重升阳补气,薛己重视肾和命门之火并以温补著称,赵献可的命门学说等,均从不同方面发挥了注重阳气的思想。

5 火神派尤为注重阳气

所谓火神派,是指以郑钦安为开山宗师,理论上推崇阳气,临床上强调温扶阳气,以擅用附、姜、桂等辛热药物著称的一个医学流派。其中,尤以擅用附子为突出特点,乃至诸多火神派医家和传人被冠以“某火神”或“某附子”雅号。其代表著作为《医理真传》、《医法圆通》、《伤寒恒论》等,传人有吴佩衡、范中林、唐步祺、卢崇汉等。

郑钦安《医理真传》言:“阳者阴之根也,阳气充足,则阴气全消,百病不作。” “阳统乎阴,阳者阴之主也,阳气流通,阴气无滞。” “人所以立命者,惟此阳气乎。阳气无伤,百病自然不作,有阳则生,无阳则死。”可见,郑钦安认为:在阴阳消长互根的过程中关键在于阳气,阳为主,阴为从,阳气是人身立命的根本。在此基础上,郑钦安尤其注重肾阳的作用,故言“人身立命全在坎中一阳。”《医理真传》言:“人身立命,全赖一团真气流行于六步耳。真气乃人立命之根,先天种子也。”《医法圆通》言:“夫人之所以奉生而不死者,维赖此先天一点真气耳。真气在一日,人即活一日,真气立刻亡,人亦立刻亡,故曰人活一口气,气即阳也,火也,人非此火不生。”正因为对阳气的重视,郑钦安强调“认证只分阴阳”“功夫全在阴阳上打算”,故而总结了“阴阳辨诀”、“用药真机”,诊治疾病时始终坚持“总在考究阴阳实据为要” “掣定阴阳实据治之,发无不中”。在此基础上,郑氏对阳虚证的认识尤为独到全面,其判断阴证的诀窍是:只要舌淡润,口不渴,不思冷饮,口气不粗不热,二便不黄赤秘结即可按阴证看待。其治病立法首重抚阳,临证时首先考虑元气损伤的情况,并以姜附、四逆汤等辛热方药扶阳抑阴。

吴佩衡传承郑钦安的火神派理论,也善于在“阴阳上探求至理”,他说:“识病之要在于识证,识证之要在于明辨阴阳,唯辨证确凿,方能对症下药,得心应手。”并总结出寒热辨证的“十六字诀”,即热证为“身轻恶热,张目不眠,声音洪亮,口臭气粗”;寒症为“身重恶寒,目眠嗜卧,声低息短,少气懒言”。吴氏在辨识阴证方面尤为擅长,能在错综复杂的病情中,辨别寒热真假,从而将回阳救逆之法发挥得淋漓尽致,擅用四逆辈及附子,故人称“吴附子”。在《吴佩衡医案》中,使用附子共计56案,其中成人47案,初诊方100g以上者22例;60g以上者11例;30g以上者12例。复诊逐渐加量至150g者4例;加量至200g者5例,剂量最大为治13岁患儿的伤寒重症,初诊方即用250g,后加至每剂400g,而昼夜连进2剂,合起来就是800g,终于挽回厥脱重症[3]。吴佩衡嫡孙吴荣祖亦为火神派重要代表,在继承郑钦安和吴佩衡学术思想的基础上,尤为崇尚“扶阳固本大法”能调整机体免疫力、改善体质、促进健康,具有治疗、保健、养生、预防的作用。不仅善用附子治疗三阴危急重症,而且将附子广泛用于内、妇、儿、外多个领域疾病。其应用附子指征为:平素怕冷,手足冰凉,易感冒,面色苍白或青,不思饮或喜热饮,口干、饮水不多,饮水后胃脘饱闷或小便多,甚则夜尿,口淡无味,口吐清水,大便溏或初硬后溏。阴寒凝结时,也会出现大便干燥,如羊粪状。疲乏无力,食冷食物、凉茶即胃不适。舌淡嫩或青,苔白腻或嫩黄,脉沉细无力或浮空。对阳虚阴火引起的口干、咽干、口苦、咽痛,其辨证独特之处在于①夜间明显;②不思饮或饮水后胃中饱闷、恶心;③舌质嫩。在其临床常用方剂如附子理中汤、麻辛附子汤、吴萸四逆汤、大回阳饮、潜阳封髓丹等方中,附子常用量均在100~200g之间[4]。

范中林也传承了火神派注重扶阳,擅用姜附的特点,有“范火神”之誉。其《范中林六经辨证医案选》中,以附子为主的案例计36个,初诊方中用30g者9例,用60g者17例,用120g者10例,最大剂量如治11岁患儿黄某下利虚脱案,初诊用附子120g,复诊加至500g,半月内累计用附子6500g,随访30年未见不良影响[3]。

此外,火神派的传人中还有唐步祺、卢崇汉,分别被称“唐火神” “卢火神”,均为注重阳气、擅用姜附的医家。如唐氏自谓:“临证数十年来,以擅用姜桂附闻于世”,“对治阳虚诸种病症,用姜附少则30g,多达250g,从未发生过任何副作用,真是药到病除。”卢崇汉教授1992年开出的20076张处方,用药不过42味,而姜附的使用频率均在 95%以上[3]。

6 结束语

火神派宗师郑钦安言:“人之所以立命者,在活一口气乎。气者阳也,阳行一寸,阴即行一寸,阳停一刻,阴即停一刻,可知阳者阴之主也。”可以说没有阳气就没有生命。尤其是现代社会中存在的滥用抗生素、误用苦寒、过度烦 (房)劳等导致的疾病或亚健康状态往往存在机体阳气的耗损。因此,我们在防治疾病的过程中,应时刻注重人体阳气的盛衰并予以调治,做到“养生治病,以扶阳为纲,保天下众生长寿健康。”[5]

值得注意的是,中医学的学术流派众多,各有特色,我们应将各流派的特色取长补短,灵活应用,真正体现出中医学辨证论治的特点,或如《伤寒论》所言:“观其脉证,知犯何逆,随证治之。”临证时当温则温,当寒则寒,切不可偏执拘泥,甚至滥用温热。

[1]余天泰.扶阳学派理论基础与核心思想 [J].中医药通报,2011,10(1):23-25.

[2]王荣.《伤寒论》“阳气来复”理论溯源[J].黑龙江中医药,2004(6):4-5.

[3]张存悌.中医火神派探讨 [M].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2010:197-257.

[4]张春.吴荣祖教授临床经验探析 [J].云南中医学院学报,2011,34(6):31-33.

[5]卢崇汉.扶阳讲记[M].北京:中国中医药出版社,2006: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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