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22
王聪延
汉唐时期中原与西域双向的文化馈赠
王聪延
摘要在我国两千多年的封建历史长河中,汉代和唐代堪称我国封建社会的盛世。这段时期,因政治高度的统一、丝绸之路的畅通,中原与西域在经济和文化上的联系日益密切。中原汉文化从丝绸之路的东段一直向西绵延至西域,西域地域文化也向东浸润了中原大地,实现了中原与西域双向的文化馈赠。中原与西域的文化是在双向的交流与交融过程中发展起来的。
关键词汉唐时期 中原 西域 文化馈赠
在我国两千多年的封建历史长河中,汉代和唐代堪称我国封建社会的盛世。这段时期,因政治高度的统一、丝绸之路的畅通,中原与西域在经济和文化上的联系日益密切。中原汉文化从丝绸之路的东段一直向西绵延至西域,西域地域文化也向东浸润了中原大地,实现了中原与西域双向的文化馈赠。中原与西域的文化是在双向的交流与交融过程中发展起来的。
先秦时的三部史书《山海经》《竹书纪年》和《穆天子传》都曾提及西域的山川风物,并对西域的昆仑山和罗布泊有过比较详细的描述,说明中原人很早就进入西域并在此活动。张骞出使西域时,曾在西域的大夏 “见邛竹仗、蜀布”①,说明在此之前原产于中原的竹仗和布匹就已流通到了西域。在罗布泊的古墓葬中,考古人员发现了一种由海菊贝壳制成的随葬饰珠。据考证,这种海菊贝原产于东南沿海一带,应该是殷商时期作为货币从内地传播到西域来的。1976年,考古人员在河南安阳殷墟的妇好墓中发掘了756件玉器,经研究,其中一半以上是和田玉。这些玉器的出土从考古学角度说明了在距今约3200年前(早于丝绸之路之前)中原和西域就因为玉石文化而被紧密联系在了一起。
一、 汉代中原与西域的文化交流
公元前138年和公元前119年张骞两次出使西域,打通了一条从中原通往西域的道路,史称“凿空之举”。出使过程中,张骞与他的副使一行几百人以汉使的身份与西域各国交往,把中原大量物产赠送给西域各国,扩大了汉朝在西域各国的影响,密切了中原与西域之间的联系,促进了中原与西域的经济往来,影响深远。公元前60年,汉朝在西域设西域都护府,中原与西域的文化交流就更加密切。
由于中原与西域并存互补的社会经济形态,导致了中原与西域在社会经济发展过程中的依存性与社会经济交往的必然性。张骞通西域之后,中原与西域纷纷遣使互通有无。史书记载:“天子好宛马,使者相望于道,一辈大者数百,少者百余人,……汉率一岁中使者多者十余,少者五六辈”②,众多的官方使从、商旅、僧众行走在丝绸之路从中原到西域的这段路途上,把西域特有的马、羊、骆驼、玛瑙、玉石等物品源源不断地输入中原;又把中原盛产的丝绸、织绵、铜镜、漆器、木器等物品大量运回西域来满足西域人民的日常生活所需。
(一)汉代中原对西域的文化影响。
汉代由中原输入西域的商品当属丝绸和铜镜数量最多。因为丝绸稀有,汉使出使西域必带丝绸。当时中原输出到西域的丝绸品种繁多,有锦、绣、纱、罗、缎、绢、绨、绮、杂缯等③。在山普拉、罗布泊和尼雅河地区的古墓中,考古人员发现了品种繁多的汉代织锦,上面嵌织有表达吉祥寓意的汉字,有“延年益寿大宜子孙”锦、“长寿明光”锦、“长乐明光”锦、“登高贵富”锦、“万世如意”锦等。1995年,在民丰县尼雅遗址出土的 “五星出东方利中国” 锦充分说明了汉代中原和西域在经济文化上的联系。考古人员还在新疆陆续发掘了“长宜子孙镜”等一批汉代铜镜,它们无论从形制、纹饰还是在分期上都和汉代中原流行的铜镜十分相似。除丝绸和铜镜外,还有大量商品由中原传入西域。在尼雅遗址、楼兰古城、焉耆以及和静等地,考古人员发现有梳子、篦子等木器;在楼兰古城和民丰县发现有纸张;在奇台、于阗、尼雅、楼兰和焉耆等地分别出土了半两钱、“汉、佉二体钱”(即“和田马钱”)和汉代五铢钱;在尼雅和楼兰出土有大量内容丰富的汉代木简;在民丰和巴里坤分别出土了“司禾府印”和任尚、裴岑碑。这些物品的出土均说明两汉时期有大量商品从中原源源不断地传入西域。物质文化的交流极大地丰富了两地人民的物质文化生活。在频繁的物质文化交流过程中,中原与西域在生产工具、生产技术、语言、风俗习惯、行为方式、精神文化等方面相互影响,相互浸润。
公元前105年,汉朝遣细君公主和亲乌孙。汉武帝“赐乘舆服御物,为备官属宦官侍御数百人,赠送甚盛。”④离京那天,满朝文武都出来为细君公主送行。仅陪嫁人员就有好几百人,陪嫁的彩礼则用车装马拉、骆驼载,排出一、二里远,可见有大量宫廷御用物品随细君公主一同传入西域。细君公主西来后,不适应乌孙当地的生活,“天子闻而怜之,间岁遣使者持帷帐锦绣给遗焉”⑤,汉朝还派遣工匠前往乌孙按照汉朝建筑风格为细君“置宫室”,将中原建筑文化传播到西域。细君思念故土时,经常抚琴吟诗。她作的《悲愁歌》寄托了对故乡的思念,可谓是汉文学西传西域的滥觞。通过细君公主,中原的文化情致传播到了天山深处。
公元前102年,汉武帝命贰师将军李广利讨伐大宛。李广利“遣水工徙其城下水空以穴其城”,可“围其城,攻之四十馀日”,后来“贰师闻宛城中新得汉人知穿井术”,⑥说明中原“凿井术”已于之前由中原汉族人传到了西域。“凿井术”传入西域后不仅帮助当地人民解决了饮水难的问题,而且促进了西域水利事业的发展。考古人员在今天的轮台、沙雅、罗布淖尔都发现有古代水渠的遗迹。在今若羌米兰附近有一个汉代灌溉系统,有总闸、分水闸、干渠和支渠,有的支渠长达2公里。西域的人们在掌握了中原井渠技术的原理后,结合当地的水文地质条件创造发明了“坎儿井”⑦,这是中原汉文化传入西域后在本土发生适应性改变的佐证。
由于区域发展的不平衡性,中原汉文化自形成之后,在诸多方面都是领先于西域文化的,所以汉文化的先进性是众多西域上层人士尊崇汉文化、不断学习汉文化的根本原因。秦汉时期统治西域的匈奴冒顿单于曾积极学习汉文化,当时他写给中原皇帝的书信一直使用汉文,而且文字驾驭能力很强。⑧汉宣帝时,龟兹王绛宾迎娶了和亲乌孙的汉家公主解忧的女儿弟史。在弟史的影响下,绛宾学习汉文化的兴趣日渐浓厚。后来他携弟史 “数来朝贺,乐汉衣服制度”,汉宣帝赐“车骑旗鼓歌吹数十人”,“归其国,治宫室,出入传呼,作徼道周卫,撞钟鼓,如汉家仪”⑨。由于言传身教,绛宾死后,“其子承德自谓汉外孙,成、哀帝时往来尤数,汉遇之亦甚亲密。”⑩莎车王延“尝为侍子,慕乐中国,亦复参其典法”。
(二)汉代西域对中原的文化影响。
两汉时期西域对中原汉文化的吸纳几乎见于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从生产工具、生产技术到各种水果蔬菜、从生活必需品、饮食器具再到服饰、典章制度、语言文字,汉文化已经在西域各地传播开来,成为西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在此过程中,西域文化也对中原的文化产生了影响与辐射。
据考证,张骞通西域之前,葡萄便已从西域传入中原。张骞通西域后,“商、胡、贩客日款于塞下”,从西域各地来到中原的使者、商贾络绎不绝。他们从西域带来大量的物品,又把大量的物品从中原运往西域。如苜蓿、大蒜、胡桃等多种蔬菜瓜果先后从西域传入中原,乌孙天马及大宛汗血宝马因品种优良而被汉天子喜爱,最后也引进到中原。两汉时期随西域诸王进京朝贺的官吏、侍从、将士少则数百多则上千,其中有些人因各种原因留在了中原。在长安和洛阳,随处可见穿胡服、食胡饼、跳胡舞的胡人、胡姬。在他们的影响下,中原出现了一股强烈的“西域胡文化”热,对中原汉文化产生了深刻的影响。据《后汉书·五行志》记载,“汉灵帝好胡服、胡帐、胡床、胡坐、胡饭、胡空侯、胡笛、胡舞,京都贵戚皆竞为之”。越来越多的西域各民族定居中原,把西域地域文化传播到中原,与中原文化相互碰撞、相互吸收,彼此都因吸收了对方文化的有益成分而更加充满活力。
汉代,中原与西域因政治上的统一在经济与文化上的联系更加密切。通过频繁的交往交流,中原与西域唇齿相依、文脉相通,在文化上彼此认同,为多元一体中华文化体系的形成奠定了基础。
二、唐代中原与西域双向的文化馈赠
唐代是我国封建社会的鼎盛时代。这一时期,由于统治者思想开明,注重文化的交流,在中原与西域重新大一统的背景下,中原与西域的文化交往更加密切了,彼此都汲取了对方文化的养分实现了中原与西域双向的文化馈赠,唐代文化因此更加充满活力,气势恢弘。
(一)唐代中原对西域的文化影响。
在物质文化层面,大批汉人西渡流沙,把中原的枣、梨、韭菜、莱菔、蔓菁、白菜等农作物传到西域。中原的稻米在于阗,大豆在西州、庭州得到广泛种植。通过“绢马贸易”,越来越多的商品从中原输入西域,货品从最初的丝绸制品发展到金、铁、瓷器、文具、纸张及药材等多种商品。中原汉族服饰还对西域服饰产生了影响。居住在伊、西、庭三州的人们穿着用麻、绢、棉布制作的衣衫,并用带系结,外面穿着用丝绸、绫缎做的裙衫,与中原汉族服饰非常相似。敦煌莫高窟的“大朝大宝于阗国大圣大明天子”画像中的于阗王头戴王冕,一身汉装,表现了于阗王李圣天对中原汉族服饰文化的尊崇。饮食方面,代表汉族饮食文化的饺子、汤饼(肉汤中的捏面片)、发酵的“馒头”(包子)被西州的人们普遍食用。
手工业生产方面,随着内地大批能工巧匠汇聚西域,伊、西、庭三州的手工业发展迅速。首先是手工作坊的经营方式更加灵活,不仅从事生产和加工,而且在生产中加入商业活动,仿照内地出现了前店后坊的经营模式;其次是分工更加细化,出现了皮匠、支匠、木匠、缒匠及泥匠等,“行”的组织形式也悄然出现;最后是唐代的西州出现了造纸的“纸坊”,中原造纸术在西域得到很快发展。
制度层面,唐朝一统西域后,在西域设立伊、西、庭三州和龟兹、焉耆、于阗、疏勒四镇。三州四镇是汉人较为集中的区域,行政上采用与内地整齐划一的府、州、县、乡、里制度,州设刺史,县设县令,由唐政府任命;经济上推行“均田制”与“租庸调制”;军事上实行“府兵制”。根据学者的研究,晋唐时期吐鲁番地区的法律制度与内地一脉相承,中原之法律已深刻影响到高昌地区。通过均田、租佃、编户齐民、授田纳税、县乡里甲、徭役、法律等一系列制度在三州四镇的推行,实现了内地制度在西域的延伸。
文化方面,唐政府在西域各地设立州学、县学、乡学等教育机构,教授《礼记》《尚书》《论语》《孝经》等儒家经典;实行科举,对儒家经典的考核是政府在西域科举取士的一项重要标准。在这样的情况下,对儒家经典著作的研习成为西域各民族学习的重要内容,西域各族人民深受儒家文化的影响与熏陶。突骑施首领哥舒翰“能读《左氏春秋传》、《汉书》、通大义。疏财,多施予,故士归心。”儒家文化所倡导的仁义思想已经对这位少数民族首领产生了重要影响。在对儒家经典著作的学习中,各民族掌握和使用汉语、汉文的能力也不断提高。曾经在西域从军多年的唐代著名边塞诗人岑参曾在诗中写道“花门将军善胡歌,叶河蕃王能汉语”,说明当时在西域军中,有很多少数民族将领能讲汉语,懂汉文。今天我们在《册府元龟》中可以看到许多唐代西域国国王以汉语书写的表文,皆辞足意达。说明唐代西域的绝大多数上层人士都能熟练驾驭汉语、汉文。1969年,考古人员在吐鲁番阿斯塔那墓葬中发现了唐景龙四年(710年)的《论语》郑氏注本。经考证,这是一位年仅12岁、名叫卜天寿的西州少年的作业。在这个手抄本背后,研究人员发现了卜天寿所作的一首五言诗:“书写今日了,先生莫咸池(嫌迟)。明朝是贾(假)日,早放学生归。”诗中虽然出现了错别字,字迹也歪歪扭扭,但一个12岁的西域学童能用正规的字体抄写《论语》,又能写出合辙押韵的诗句,足见汉语、汉文在唐代西州的普及深度。在汉族与西域其他各民族长期的生产实践中,各民族语言相互吸收、相互影响。如突厥语词汇中的“将军”、“都督”、“公主”等词就是借用汉语词汇的现象。
唐代是中国古代文学发展的一个高峰,诗歌的发展在当时可谓是空前绝后。秦汉以来汉语言文字在西域的长期传播奠定了唐代西域对中原诗词歌赋的接受与吸纳。这一时期,中原一批投笔从戎或被贬谪到西域的文臣武将作为诗歌传播的主体把诗歌创作之风带到西域并赋予诗歌新的内容。一代文坛泰斗骆宾王、李白、岑参、杜牧、高适等人都曾创作过大量反映西域风物、民俗、人情和社会生活的诗歌,人们称其为西域边塞诗(后简称西域诗),成就了西域诗在西域文学史上的一座高峰。西域诗犹如一股清泉为唐代诗坛的创作注入了新的生命。岑参可谓是西域诗创作者中的集大成者。他两次出塞,在西域任职达6年之久,创作了大量反映西域征战和风情的边塞诗,尤其是“北风卷地百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的诗句雅俗共赏、脍炙人口,被西域各族人民广为传诵。
在吐鲁番,研究人员发现了作为唐代西州习字或者诗歌练习的玄宗诗范本,它是唐代中原诗歌风尚在西域流传的佐证。一代名将契苾何力虽为铁勒首领,却可随口诵出“白杨多悲风,萧萧愁杀人”的诗句,可见唐代大量西域诗的创作对西域各族人民的文学素养以及西域文学创作的影响之深远,这种影响应该说是深入骨髓的,它铸就了西域文化与中华文化血脉相通的文化基因。
唐代是我国文化空前繁荣时期,各民族文化相互激荡,不断迸发新的火花。这时,西域乐曲在大量吸收中原音乐文化元素的背景下,文化的内涵不断丰富。如龟兹乐、高昌乐在编曲过程中经常使用笙、筝、鼗鼓(拨浪鼓)、排箫、阮咸等中原古老乐器,使乐曲听起来更加唯美动听,与中原音乐气息相通。绘画方面,西域绘画艺术也大量吸收中原的创作经验与技巧,创作出许多具有中原风格的作品。龟兹森木塞姆石窟内的汉装供养人像、汉式伎乐飞天、雅尔湖石窟中所绘的观音以及胜金口石窟中所绘的童男童女说明了内地绘画艺术对西域绘画艺术的影响。尤其是库木吐拉石窟内的“西方净土”等大型经变故事画明显受到中原绘画风格的影响。在吐鲁番阿斯塔那墓地出土的唐代绘画珍品《围棋仕女图》,画中仕女与内地出土的唐朝仕女从体态、外貌、服饰方面颇为相似。在音乐、绘画等艺术形式不断碰撞的情况下,中原盛行的宗教信仰也逐渐影响到西域。
道教诞生于东汉时期的中原地区。唐开元以后由于政府扶持,道教在西域迅速发展,道观的建立是道教在西域发展的标志之一。据《伊州地志残卷》记载,唐政府在伊州修建了祥麰观、大罗观,在柔远县建有天上观,在西州有总玄观、龙兴观、安昌观、紫极宫等道观,可见道教在唐代的西域倍受推崇。另外,在阿斯塔那332号墓出土了唐写本的《五土解》和《祭五方神文》,188号墓也有文字的记载:西州高昌县有“道士六十七,女宫十四”,说明唐代的西州不仅有传播道教教义的宗教场所,且有专门从事道教传播的神职人员,应该说道教在西域的传播在唐代达到了高峰。
汉族人历来注重节庆。唐代中原大量汉人的西迁把中原节庆习俗带到西域。西域的汉人在年终要腊祭、九月九要登高、八月十五要阖家团圆,汉人欢庆节日的热闹场面如同内地一般。
(二)唐代西域对中原的文化影响。
文化的传播是双向的。唐代,由于统治者的开明,注重发展各民族的文化交流,广泛吸纳各民族文化精髓,所以在西域文化如饥似渴地汲取中原汉文化优秀的文化精髓的同时,中原汉文化也积极吸收西域文化中的有益成分,实现了西域对中原文化的馈赠。
唐代,丝绸之路空前繁荣,数以万计的胡商云集京师长安,“他们带来西域丰富的特产,并将内地的丝绸、瓷器等物销往西域各地。当时的长安有大量西域人居住,其中仅突厥人就近万家。而天宝初年,长安仅有三十余万户,也就是说,三十来户人家中,便有一户是突厥人。此外,还有西域各地的商人,长安的西域人口数目惊人”,长安深受西域文明的浸润。
在西域服饰文化的影响下,长安和洛阳城内的人们开始穿窄袖、小腰身的胡服,吃胡饼。宫中的贵妇也穿胡服、学胡舞、食胡饼、听胡音。唐太宗之子李承乾甚至对突厥语言、突厥服饰、突厥习俗到了痴迷的地步。针对当时长安城里出现的胡化现象,许多诗人有感而发,白居易在其《胡旋女》一诗中写道,“胡旋女,胡旋女,心应弦,手应鼓。弦鼓一声双袖举,回雪飘飘转蓬舞。左旋右转不知疲,千匝万周无已时。”说明当时作为西域乐舞之一的胡旋舞对长安的音乐舞蹈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西域乐舞包括龟兹乐舞、胡旋舞、胡腾舞、柘枝舞及高昌乐舞等,它曾在唐代从西域传到中原,为中原音乐舞蹈艺术输送新鲜血液,成为唐代中原文化艺术的源流之一。乐、歌、舞合一是西域乐舞最突出的特点。唐时, 西域胡舞龟兹曲风靡长安, “洛阳家家学胡乐”。唐朝著名的十部乐中有五部是西域乐。西域乐演奏过程中主要使用琵琶、竖箜篌、筚篥、羯鼓、铜钹、横笛、五弦等乐器,唐代十部乐的演奏几乎都使用了这几种乐器。西域乐舞由于本身音律悦耳、舞姿优美, 其舞蹈风貌与当时开放、向上的时代精神相吻合,符合当时统治阶层及普通民众的欣赏趣味和审美要求,一经传入便受到皇家的恩宠,在唐朝宫廷乐舞中占据显赫地位,在民间也享有盛誉,深受百姓欢迎。据说,因唐玄宗本人好胡旋舞,上至王公贵族,下至黎民百姓皆习练此舞。唐玄宗最宠爱的杨贵妃、最信任的宠臣安禄山都擅长此舞。安禄山虽然身材肥硕,但跳起胡旋舞来却疾如旋风,不显身体的笨重。柘枝舞也因其舞姿优美、鼓声激越,传入中原后迅速在长安风靡,受到中原人的喜爱。“1973年陕西三原唐高祖献陵陵前李寿墓(唐贞观五年,即631年)出土,石椁上的石刻线画乐图,专家们定为龟兹部乐。”说明以龟兹乐舞为代表的西域乐舞传入中原后,对中原艺术文化产生了深刻的影响。西域乐舞在中原历经300余年经久不衰,一方面说明中原文化对来自西域的地域文化的包容和强大的吸纳力;另一方面也彰显了西域艺术本身所具有的强烈的穿透力和影响力。
唐代文化的开放与繁荣,曾吸引了众多西域艺术家前往中原。唐代活跃在都城长安乐坊的不仅有来自于阗尉迟家族的尉迟敬德、尉迟青、尉迟璋等乐师,还有擅长音乐理论、作曲的龟兹音乐家白明达、白智通、白傅间等人。他们当中有些人长年活跃在中原艺术领域,把西域的文化艺术传播到中原,再与中原优秀的文化因子相融合创造出新的艺术形式,丰富了中原艺术的宝库,使中原艺术文化永葆生机与活力。
隋唐时期,来自于阗尉迟家族的尉迟跋质那和尉迟乙僧父子是于阗画派的杰出代表。于阗画派的前身是犍陀罗绘画风格,在中原文化的冲击漫染下,于阗画派构建了自身独立的艺术形式。尉迟家族是于阗有名的丹青世家。尉迟乙僧父子“皆擅丹青”,其“用笔之妙,遂与阎立本为之上下也”。唐武帝年间尉迟乙僧入中原后,把于阗画派的特殊技法——凹凸晕染法与屈铁盘丝法传入中原,使隋唐时期的长安画坛开一代新风,“使中国画惯用的线描手法发生了突破性变革。同时他又在中原文化熏陶下学习中国画和中国诗,注重文化内涵和品格,着意于对人物精神世界的刻画,达到以形写神,形神兼备,饱含哲理和诗化的高妙境界,从而创作的绘画如川流大海,迅速融入豪放辉煌的唐代绘画巨流之中。”在中原生活的几十年间,尉迟乙僧在大云寺、慈恩寺等至少六处寺院创作了大量经典作品,对唐代及后世画坛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苏莫遮是来源于西域的一种歌舞戏,以假面、泼水为其主要表演形式,它最初产生的目的是为了驱灾辟邪,传入中原后,先是在唐开元年间演化成宫内观赏性的娱乐节目,后来逐渐传播到民间,成为民众的娱乐活动。“苏莫遮连同西域文化东渐后,中原文化以广博的胸怀吸收了这些歌舞戏,又使它们变成了有中原特色的歌舞戏。唐代的歌舞戏《兰陵王》就是在西域歌舞戏的影响下产生的。唐代,在中原流行的西凉狮子舞、长安狮子舞以及后来成为中原民间文化典型代表的舞狮表演,其实最早是从西域的龟兹传入的。龟兹狮子舞东渐后经过在中原漫长的本土化过程的演变而最终成为中原文化的典型代表──舞狮表演。
作为世界三大宗教之一的佛教在中原拥有众多的信众,但佛教并不是中原土生土长的宗教,它是在公元一世纪前后从印度传入中亚、西域后,又以中亚、西域为中介传入中原的。佛教传入中原后经过本土化的过程,又从中原回传西域。佛教在中原与西域之间并非是一种单线传播,而是在往复与回授过程中发展起来的。笔者在这里主要探讨的是唐代佛教从西域到中原的传播过程。唐代,由于统治者尊崇佛教,佛教在中原盛极一时。当时中原有众多僧人西向求法,与西域僧人相互学习,同时也有大批的西域僧人东来中原弘扬佛法。西域高僧东来后与中原的僧侣探讨佛学真谛,翻译佛经,四处讲学,实现了西域佛教与中原汉传佛教的碰撞,推动了佛学的发展。当时从于阗、龟兹、高昌、疏勒等地前往长安等地讲经、译经的僧人众多。尤其是于阗僧人,大多兼通梵文、汉文、于阗文。于阗王质子尉迟乐(法号智严)、高僧实叉难陀、沙门提云般若(法号天智)以翻译佛经而闻名长安等地。“武则天时,《华严经》不全,下诏求取翻译之人,实叉难陀成为主译。长安四年(704年),实叉难陀完成任务上表回于阗省亲,武则天派御史霍嗣光护送他回于阗。唐中宗景龙二年(708年),唐中宗再次诏请实叉难陀赴中原译经。”为翻译佛经,实叉难陀多次返往于长安、洛阳、于阗之间。据不完全统计,实叉难陀至少翻译《华严经》《文殊师利授记经》等不少于19部107卷的佛经。沙门提云般若也译有《华严部》《方等部》《密部》等佛经100多卷。龟兹高僧地战湿罗、高昌僧人玄觉、北庭高僧尸罗达摩、疏勒高僧慧琳等人也先后在长安等地讲经、译经。
汉唐时期,中原与西域由于政治高度的统一、丝绸之路的畅通、文化互动频繁,他们彼此都根据自身的需要,从对方摄取有益的文化因子,不断丰富自己,实现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融合发展的局面。正因为有了长期的相互激荡与融合才成就了博大精深的中华文化体系。今天以汉文化为主体的中华文化是在历史上不断吸收各民族优秀文化精髓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综合文化体系。西域各民族文化是中华文化重要的组成部分。今天中国的56个民族要善于学习各民族的优秀文化,取长补短,共同发展。不仅如此,中华文化还应该借鉴、吸收世界上其他国家和民族文化的精髓,只有这样,中华文化才能更加辉煌灿烂。
注释:
①②⑥班固(汉):《汉书》(卷61)[M],北京:中华书局,1962年,第2689页,第2693~2694页,第2700页。
③⑦段锟、李德华、刘星主编,《新疆与内地关系史》[M],乌鲁木齐:新疆人民出版社,1992年,第148页,第116~119页。
④⑤⑨⑩班固(汉):《汉书》(卷96下)[M],北京:中华书局,1962年,第3903页,第3903页,第3917页,第3917页。
⑧任克良:《龟兹文化中的中原文化基因》[J],《龟兹学研究》(第三辑),2008年,第227页。
〔责任编辑:贺朝霞〕
●文史园地
作者简介:(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党委党校屯垦研究所、兵团史教研部副教授,女)
基金项目:本文系2013年国家社科基金项目“历史上汉文化在新疆的传播及影响研究”(13CMZ026);2010年兵团社科基金项目“汉文化在新疆的传播研究”(10BTYB03)的阶段性研究成果。
文献标识码中国图书分类号K203A
文章编号1671-4741(2015)02-0087-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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