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22
□张智艳,吴卫,刘宗明
(1.湖南工业大学 包装设计艺术学院,湖南 株洲 412008;2.湖南工业大学 机械工程学院,湖南 株洲 412008)
传统蝙蝠纹样艺术符号解析
Analysis on art signs of traditional bat-like patterns
□张智艳1,吴卫1,刘宗明2
(1.湖南工业大学 包装设计艺术学院,湖南 株洲 412008;2.湖南工业大学 机械工程学院,湖南 株洲 412008)
蝙蝠纹样艺术符号中具有隐藏的结构与联想规律。其常见的艺术单元既包括福、禄、寿、喜、财、绵长等所指单元,也包括蝙蝠、鹿纹、寿桃、喜鹊、铜钱、盘长纹等能指单元。图像符号依据图像的肖似性表达具象意义,象征符号依据谐音、比喻、契约的联想方式表达抽象意义,潜藏的逻辑符号确定符号完整的语意。蝙蝠纹样纵向聚合层面不同的联想元素构成符号组合的等值替换关系。
蝙蝠纹样;艺术符号;聚合联想
根据符号学对于事物的分析,“能指与所指的关系还原为其生成的意义,提问的方式是:它如何表现其意义”[1](P12)。语言学家、符号学的创立者索绪尔 (Ferdiand De Sausure,1857—1913)认为,联结语言学各词项的关系可沿两个平面展开,其中每个平面都产生它们自己的值项。这两个平面则对应于两种心理活动形式。第一个平面是组合段平面,具有延展性,各词项在言语链中实际上是以出现 (praesentia)的形式联结在一起的,而适合于组合段分析的程序是切分。第二个平面是联想的平面。[2](P14)符号学家罗兰·巴特 (Roland Barthes,1915—1980)给出了分析方法:依靠对比替换语段,把那种在研究层次上透露出信息整体构成的无限信息分成最小的最有意义的单位,然后把它们组成纵聚合的类别,最后再把联结这些组织单位的横组合关系进行分类。[3]
中国人关于幸福的词汇极为丰富,如“五福捧寿 ”、“福在眼前 ”、“福寿双全 ”、“福寿绵长 ”、“钟馗引福”、“纳福迎祥”、“五福和合”等。在这些吉祥寓意当中,人们大多以蝙蝠纹样示意表达。笔者拟将蝙蝠纹样艺术符号作横向组合与纵向聚合二轴分析,试图从纷繁复杂的蝙蝠纹样符号中找出隐藏其中的结构与联想规律,以揭示创作者是如何将诸如“五福捧寿”的吉祥寓意转化为符号表达的。
“为了能建立所指的一种真正形式的分类,应当设法重新建立所指的对立系列,并且从其中每一种对立中引伸出一种特征来……叶尔姆斯列夫、索化森、普里托和格雷马斯等都提倡这种方法。例如,叶尔姆斯列夫把‘母马’这个语素分成两个意义较小的单元:‘马’+‘雌的’;这两个单元可以经过对比替换而重新组成新的语素(‘猪’+‘雌的 ’=母猪;‘马 ’+‘公的 ’=公马)。”[2](P138)笔者对蝙蝠纹样艺术符号横向组合进行了切分,如表1所示。其中,“五福捧寿”符号被切分为五福、捧、寿三个单元,“福寿双全”的语意被切分为福、寿、双全三个单元,“福在眼前”被切分为福、眼前两个单元[4-10]……与所指横组合相对应的是能指横组合上的单元。创作者对于幸福的能指常常以蝙蝠、福字、佛手等示之,长寿的能指常常是寿桃、寿仙、寿字等,富贵之意的能指常常是牡丹、桂花……笔者所归纳的常见蝙蝠纹样单元如表2所示。
表1 蝙蝠纹样符号分析
表2 常见蝙蝠纹样单元归纳
符号学家皮尔士 (Peirce Charles Sanders,1839—1914)将符号分为三种不同的类型,即图像符号、象征符号和指示符号。据此分析,蝙蝠纹样艺术符号横向组合关系呈现如下规律。
大多“五福捧寿”纹样是以寿元素为中心,五只蝙蝠围绕其边缘呈现出众星捧月的姿态。以五只蝙蝠为视觉元素,以寿字纹为符号能指,以五只蝙蝠围绕着团形寿字纹的构成来暗示“捧”意。对于“捧”字意义的逻辑暗示属于指示符号的表达。完整的“五福捧寿”符号包含两个象征符号与一个指示符号。“福寿三多”符号所指被切分为多福、多寿、多男子三个单元,能指的横组合则包含蝙蝠、佛手、寿桃、仙鹤、男童、石榴。其中蝙蝠纹、佛手、寿桃、仙鹤、石榴为象征符号,男童形象为图像符号,可见“福寿三多”符号是象征符号与图像符号的组合。
最常见的图像符号是人的头像,当观者见到某人的头像,就会产生与此相关的联想。“钟馗引福”包含钟馗、指引、福三个单元。钟馗为一具象名词,指引为一具象动词,福则为抽象词汇。图中身着红袍的钟馗手持利剑,右腿提携呈现出金鸡独立状,怒目圆睁的钟馗引导着红色的蝙蝠前行。创作者运用图像符号将钟馗指引之意表现得栩栩如生。“纳福迎祥”符号被切分为幸福吉祥、纳、迎三个单元。图中一童子仰望作迎福状,另一童子将手中象征幸福的蝙蝠装入瓮中。“纳”与“迎”的含意用图像符号表达了出来。
对于“五福捧寿”之幸福、长寿的抽象意义又如何表达?创作者要完成抽象含义向具象的视觉形式的转化则宜选择象征符号表达。象征符号在表面意义的背后隐藏着深层的所指。蝙蝠示意幸福,篆体的团寿字示意长寿。“福寿绵长”符号被切分的福、寿及绵长三词的语意均为抽象含义。如果说具象图象符号的表达缺乏具体的可视形象,那么选择象征符号的表达则建立起了两者的关联。
图形与图形之间常常用指示符号暗示和确定整个蝙蝠纹样符号的语义。结构主义是一种重在研究事物之间关系的思维方式。它认为任意一个文化系统的每一个元素都是从该元素与系统内其他元素的关系中获得意义的。[1](P126)在“五福捧寿”符号中,五只蝙蝠围绕着团寿字的纹样构成向观者暗示出五福之中以寿字为先的意义。正是五只蝙蝠纹样与寿字之间包含有逻辑关系,符号表达的最终意义才得以确定。假若纹样的形式是五只蝙蝠围绕着一个铜钱纹样,整个符号的语意就会因此而改变。
“在信息符号的传递过程中,最重要是编码(符号化)与解码 (符号解读),符号化与符号解读是沟通双方心理世界的关键步骤。”[11]在符号编码与解码间架起符号传达桥梁的是符号约定。符号约定是符号纵聚合联想轴的基础。所谓蝙蝠纹样的纵向聚合,可以将其理解为在符号横向组合上的元素由不同的能指与所指进行的对比替换,比如幸福之意可以由蝙蝠、葫芦、福字、佛手之中的任意一个表达。在蝙蝠纹样的纵聚合层面中表现出如下规律。
对于具象意义的图像表达,符号的约定是以符号能指与所指之间的肖似性为约定。“钟馗引福”中钟馗之意的图像表达以具象钟馗形象示之;“纳福迎祥”表达以童子纳福迎祥的具象姿态示之;“福寿三多”以男童形象肖似性进行图像符号的表达。
谐音是蝙蝠纹样象征符号中一种常见的联想方式。在“福寿双全”符号中,幸福之意是抽象意,蝙蝠纹样则是一个具象形。从幸福之福到蝙蝠之蝠因谐音而具相似性。蝙蝠有倒立枝头的习性,人们由谐音联想到“福到”之意。至于“双全”之意的表达也是因为其与“双钱”谐音。“福在眼前”符号以铜钱表示“眼前”之意;“吉庆有余”符号以橘子谐音“吉庆”;“福寿有余”纹样中以鱼纹谐音“有余”。
依据事物的属性作比喻联想也是蝙蝠纹象征符号中常见的联想方式。在“福寿三多”纹样中,创作者以一男童具象示意多男子语意,这是直接的图像符号传达方式。然而很多时候创作者也会选择更含蓄、更隐喻的象征符号。“综合性的象征手法中,有一种是将多种意义联结在一起,通过联想达到另一层次的象征意义。”[12]要用象征符号表达多男子之意,常常选择石榴、莲蓬、莲藕元素。石榴,取其“子房同膜,千子如一”作为多子的寓意。两者因事物属性的相似性,构建了象征符号的比喻联想。莲蓬、莲藕作为孕育果实的地方同样构建了两者的比喻联想。
契约联想也是蝙蝠纹样象征符号联想的常见方式。“福寿三多”符号以寿桃、仙鹤表达长寿意义。这是一种基于共同文化基础的集体性的契约联想。《汉武故事》说,西王母种的蟠桃“三千年一着子,吃了可长生”。仙鹤寓意长寿,常有“松鹤长春”、“松鹤遐龄”、“神仙驾鹤升天”之说。一些常见元素往往是人们契约联想的基础。牡丹象征富贵。唐诗赞它“佳名唤作百花王”,宋词《爱莲说》写有“牡丹,花之富贵者也”。蝙蝠纹样中常以福字象征幸福,以寿字象征长寿,以双喜字象征喜庆。汉字以表意方式作为符号的表达,而西文字以表音作为符号表达。无论是以何种方式表达,两者都是以各自的集体契约为依据。
蝙蝠纹样中指示符号常常以逻辑联想的方式体现语意。“福运天来”符号包含福、运、天来三个单元。创作者以白云纹样表达运气之意。对于“天来”的意义表达则是从白云的纹样中引申出来的。观者能够从白云的纹样很容易地联想到天空的概念,而由天空的概念稍作联想就可以联想到“从天而降”的意义,其符号化的过程既有谐音联想又有着从云到天、再到“从天而降”的逻辑联想。因而整个符号隐藏着的指示意是以逻辑联想的方式表达的。
不同的语意单元可以依据不同的联想方式呈现出不同的视觉形式。对于幸福联想的表达形式,创作者可以选择蝙蝠、佛手、福字。对于长寿意义的表达,创作者可以选择寿桃纹、寿仙、寿字。对于绵长意义的表达,创作者可以选择盘长、万字、松柏。因而创作者对于“福寿绵长”语意的表达,可以选择蝙蝠纹样纵向聚合层面上的任意元素进行组合。“福寿绵长”能指的横向组合可以是蝙蝠、寿桃、盘长,或蝙蝠、寿仙、万字,或佛手、寿字、松柏……如表3所示,在蝙蝠纹样进行横向组合时,同义语素可进行等值替换。
俄国民俗学者弗拉基米尔·普洛普 (Vladimir Propp,1895—1970)研究 19世纪俄国童话故事时,对人物行为记录、编号、分类、归纳后发现,在千奇百怪的童话故事中,人物的名字与特征尽管各有变化,但人物的行为只有 32种,诸如主人公不在、禁止、探求、泄露、欺诈……正是这种种人物行为构成了俄国童话故事的结构。[1](P127)对若干蝙蝠纹样艺术符号进行横组合与纵向聚合分析可知:尽管诸如“福寿绵长”、“五福捧寿”的艺术符号不胜枚举,但其被切分之后均包含幸福、长寿、富贵、长久、吉利、财富等常见所指单元 ,及蝙蝠、福字、寿桃、寿仙、桂花、盘长、松柏、橘子、铜钱等常见能指单元。正是这种种单元之间的组合构建了蝙蝠纹样艺术符号。不同类型的符号构成其横向组合:图像符号依据肖似性表达具象意义;象征符号表达抽象意义,展开谐音、比喻、契约的联想;潜藏的逻辑符号确定整个符号完整的语意。蝙蝠纹样纵向聚合层面不同的联想元素构成符号系统的等值替换。以上种种规律构成了纷繁复杂的蝙蝠纹样符号中隐藏的结构与联想规律。
表3 蝙蝠纹样等值替换
[1]李思屈.广告符号学[M].成都:四川大学出版社,2004.
[2][法]罗兰·巴尔特.符号学原理 [M].王东亮,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9.
[3][法]罗兰·巴尔特.符号学美学 [M].董学文,王葵 ,译.沈阳:辽宁出版社 ,1987:44.
[4]班昆.中国传统图案大观 (1)[M].北京:人民美术出版社,2005:246.
[5]刘秋霖,刘建.中华吉祥物大图典 [K].北京:国际文化出版公司,1994:573.
[6]沈龙光.中国古典艺术设计画典[K].台北:常青树书坊,1981:60.
[7]班昆.中国传统图案大观 (3)[M].北京:人民美术出版社,2002.
[8]叶锡铮.从蝙蝠形象看中西文化精神[D].长沙:湖南师范大学,2007.
[9]李飞.吉祥百子:中国传统婴戏图 [M].杭州:西泠印社出版社,2007:137.
[10]王瑛.中国吉祥图案实用大全[M].天津:天津教育出版社,1999:25.
[11]肖畅.审美符号传播研究[M].武汉:武汉理工大学 ,2003:22.
[12]胡飞,杨瑞.设计符号与产品语意——理论、方法及应用[M].北京: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2003:53.
[作者已有相关文献]
[1]张智艳,吴卫.传统“五福捧寿”纹样符号阐释[J].艺术百家,2008(S2):157.
[2]张智艳.“蝙蝠纹”艺术符号创作思维中的“造字法”运用 [J].艺术与设计,2009(5):255.
[相关主题文献]
[1]叶锡铮.从蝙蝠形象看中西文化精神[D].长沙:湖南师范大学,2007.
[2]李幼蒸.略论中国符号学的意义[J].哲学研究,2001(3):47.
[3]乌丙安.走进民俗的象征世界——民俗符号论[J].江苏社会科学,2000(3):39.
[4]张蕾.浅探中国传统纹样的象征性[D].南京:南京师范大学,2002.
[本文创新点]以符号学为方法,对蝙蝠纹样的能指、所指、符号化过程进行分析,归纳出其中的艺术规律。
J522.2
A
1009-3729(2010)04-0043-05
湖南省高等学校科学研究重点项目(08A012);湖南省普通高等学校哲学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开放基金项目(08K004)
张智艳 (1975—),女,湖南省株洲市人,湖南工业大学副教授,硕士,主要研究方向:传统艺术符号文化和包装设计理论。
我们致力于保护作者版权,注重分享,被刊用文章因无法核实真实出处,未能及时与作者取得联系,或有版权异议的,请联系管理员,我们会立即处理! 部分文章是来自各大过期杂志,内容仅供学习参考,不准确地方联系删除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