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的形状艺术设计中的图形与符号

□尹晖

(郑州铁路职业技术学院艺术系,河南郑州362021)

在艺术设计中,无论是工业设计、建筑设计还是视觉传达设计,任何设计思想的表达都要通过相应的形状来传递设计师的意图。衡量设计作品优劣的标准是概念系统与符号系统是否能完美契合,思想与表达思想的形状是否对等。

一、思维活动需要形状

人的思维活动需要具体的形状来表达,图形符号即人的思维所演生出的形状。在长期的生活实践中,人们的思维由表象上升到概念,把外部世界的各种对象和过程的映像从直接的外在关系中剥离出来,将其普遍化并通过文字和符号加以固定,使其在思维中能独立地保持和运用——思想由此获得了形状。

图形与符号之所以能传递信息,是因为它承载的概念作为文化的形式古已有之。《周易·系辞》载:“古者包牺氏之王天下也,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于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包牺氏即伏羲氏,他所创的八卦图形就是当时人们借助抽象图像符号的设计。他将自身对自然物理、人文情事的认知凝练在符号化的形状上面,并通过这些符号的各种组合来揭示宇宙万物的变化规律。八卦图形应是中国艺术设计史上早期的图像符号设计。

因此,我们可以说,人的意识过程其实是一个符号化过程,思维过程无非是对符号的一种挑选、组合、转换、再生的过程。符号是人类认识事物的媒介,它作为信息载体是实现信息存贮和记忆的工具;符号又是表达思想情感的物化手段,只有借助符号人类才能实现知识的传承和相互间的交往。符号即概念与对象之间的映射现象,这种映射现象的本质是概念与对象融为一体的符号系统。图形与符号的设计过程即概念系统与对象系统之间的同构过程。

图形符号具有鲜活直观的形象,可以把对象的本质和运动规律具体地揭示出来,以便我们以符号的模式来处理与外在世界的关系。图形符号的原理和表现方式以传达信息为目的,是事物各本质要素的浓缩,表现为有意义的代码和代码系统。设计师的任务就是通过不同形态的变化,将自己的设计思想物化为相宜的形状,将某种社会意识浓缩成一种视觉符号、标记或代码,使之成为一种具有宗教、文化、经济价值的东西。

二、赋思想以形状

图形的产生源于人类认识和改造世界的需要。图形设计要依靠视觉与思维,而视觉与思维又需借助形象与概念。而仅借助自然形象是不够的,必须人为地创设,其结果是产生新颖的、前所未有的思想的形状——图形符号。图形可以用于思考和交流,在人类的语言、文字和思维系统中占有重要的地位,并且给人们全新的视觉感受。在设计中,要创造出寓意深刻、形态新颖、富有美感的图形符号,一般应包括整合思想、创生形状、美的设计、立象尽意等几个阶段。

设计是人类以现存情形改变成想望的情形并构想行动方案的行为活动,凡设计必有既定的目的和目标,一定的设计目标又必然派生出一系列的设计要求。这就需要根据设计要求研究设计任务、确定主题思想,即我们常说的设计定位,这一过程即整合思想的过程。通常,我们在开始一项设计任务之初,对于设计目标和设计要求的认识往往是模糊的、片面的和不明确的。这就要求设计师不要急于着手设计,而是沉静下来进行研究、分析、归纳,进而提炼出设计的主题思想,最终确定一种适当的表达方式,把设计的主题浓缩出来,用以指导下一步的设计。设计主题之关键词要宏观、精准、洗练,切忌以偏概全。所有的设计必须在此基础上进行定位。设计定位是一个非常理性的逻辑思维过程,这种思维过程犹如一个环环相扣的链条,注重事物之间的差异性。这就涉及设计师的理性思维能力,包括专业修养、审美修养、人文修养等,其思维方向是否正确,取决于设计师的知识结构、知识体量和经验积累等。设计定位一定要以符合目标群体所能达到的最大共识为基准,偏离了这个基准的设计一定是失败的。

创生形状是在设计定位准确、方向清晰的前提下,把抽象的思想转化为具体形状的过程。这是非常重要的一步,思想与形状契合度的高低直接关系到设计的优劣。创生形状是形象思维的过程,形象思维试图找出事物之间的相似性与关联性,生动活泼,易于突发奇想,追求灵异感或顿悟,所谓“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正是此意。创生形状的关键是创新,创新是设计工作的最高境界,也是优秀设计的魅力所在。只有真正的创新设计,才会创造出视觉冲击力强的作品,才能给人耳目一新的视觉享受,这就是创新之美。具备了创新之美的设计作品,其传播能力和记忆强度不言而喻,这正是创新的价值所在。

图形的创新之美包括形态美和色彩美。形态与色彩是整合思想、创生形状的物化表现,着重考验设计师的专业基本功——运用传统意义上的审美法则的普适性。普适性是基于人类视觉思维的基本规律,设计作品越接近审美法则的普适性,其审美寿命越长久。在图形创新设计过程中,首先要关注设计的细节。优秀的作品应该是第一眼看上去很简洁、有强烈的视觉冲击力的设计。当作品抓住受众的眼球后,观者驻足品味,细节要经得起推敲,要简约而不简单。没有细节设计的作品将流于简单甚至粗陋。其次要注重设计的层次感。层次感就是看设计首先要传达的信息是什么,其次是什么,再次是什么,然后根据设计信息的主次展开设计。观者的视知觉在识读的过程中也将随着设计层次的变化而变,这种感知选择重点的不断移位,构成了视觉思维的层次感。层次感有了,对比、节奏等形式美就会随之产生。

有许多东西仅靠语言和文字是不可能完全或完整表达其义的,“子曰:‘书不尽言,言不尽意’”(《周易·系辞上》),惟有图形符号才具有这一功能。《尚氏学》载:“言不能尽者,象能显之。”所以立象以尽意。立象尽意是指我们创生的图形符号不仅要表达主题思想,还要传达主题思想的未尽之意,给观者的识读留下一个弹性的自我思考的空间。观者在阅读一个图形设计时,踟蹰中与设计者的思想发生碰撞,会意微笑,与作品产生共鸣,继而生发“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之美感,也使未尽之意的思想内涵在形状上得以传达。由此,也引出了图形与意义这一递进关系的议题。

三、图形与意义

在文化学层面,图形是文化的产物。如果一个图形、一个纹样或一个装饰(从广义的概念上都可以看做图形)缺少与一定文化系统的联系,则仅仅是一个视觉形式。因此,图形作为文化产品,必然负载和传达着一定的文化信息和社会属性,这些信息和属性就是图形与符号的意义。

如青铜器上神秘的兽面纹除了可作为装饰外,更重要的是它还负载着通神灵、敬始祖的政治和宗教功能。再如,当人们看到家人、朋友或偶像的图像遭到损毁,虽然对图像所指人的本体没有伤害,人们还是会感到愤怒或悲戚,因为人们赋予了图像一种关爱的意义。这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在政治事件中极端者会选择有标志性的建筑或图像作为攻击对象,因为他们攻击的并不是这些标志性符号本身,而是其背后的意义。

那么,在艺术设计中,图形或符号与意义的关系是怎样的?我们应该如何把握呢?

图形创意的根本任务就是“以意取形,以形达意”,如果说意义的图形是设计的开始,那么图形的意义就是设计的结束。一个概念的意义,既需要直接去理解,又需要联想和想象,还须有对深化联想和扩大想象的应用。设计图形符号时可以同诸多意义联系起来,图形符号可以从属于意义,也可以驱使意义或融合意义。不同的思维方法和应用表现改变着形象符号的意义。比如在联想过程中,如果把各个联想的碎片组构在一起,意义还将连续发生变化。组构的碎片越多,意义的概括层次就越高,这样便生成了意义的建构层级性,层级越高的意义,其属性越多,越具有普遍性和统摄的系统性。

理解图形符号意义的过程,实际是“翻译”符号代码的过程。如果符号的意义完全按照符号代码编制,只需依据同一代码解读即可;如果符号意义脱离了代码,必须参照其语境才能解读。语境是什么呢?在南方流传一种“曲指代跪”表示礼貌的茶道符号。相传乾隆下江南期间,与随从微服行至一茶馆歇息,乔装成仆人的乾隆假戏真做给装扮成主人的随从斟茶,随从自是惶恐,却不便跪拜,情急之下便曲食指与中指连连轻叩桌面,以代叩首谢恩。在常规情况下,曲指磕桌的意义只限于动作本身(比如指示茶杯在这儿)。然而,这里的动作却超越其原本内涵而产生了新的意义,隐含着真实身份的君臣及一般布衣茶客的双重关系。正是这双重关系构成了曲指代跪动作符号的语境。由此可见,符号常常不是孤立的存在,符号的价值和意义取决于其语境。

在设计中,对于图形符号的挑选、发掘、创设和运用要考虑其所处的语境,才能使信息传达准确而不出现歧义;要与其所处的空间、时间、社会现实的要求或表现相一致,才能恰如其分地发挥应有效用。这就要求设计者必须把握住图形符号可能存在的变量,保证这些图形符号的当前值正是设计者表达思想感情的所需值,而不是他们既有的、曾有的或可能有的其他含义。设计的目的是信息的交流,设计者只有成功地挑选、组合、转换、再生图形与符号,将它们汇集成为指涉自己思想的形状,把信息准确完整地传达给受众,设计过程才是完满的。

今天,我们处在一个消费图形和符号的时代,任何设计都需要一种特有的形状。越来越多的思想在等待着被转译成形状,为设计赋予一个故事、一种文化、一缕情感,使消费者走进故事、认同文化、慰藉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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