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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质的灿烂——关于梵净山区巫傩文化

时间:2024-04-24

文 麻勇斌

异质的灿烂
——关于梵净山区巫傩文化

文 麻勇斌

梵净山区巫傩文化的异质灿烂,生成于人们经久不息的故国情结,以及建构在巫文化逻辑之中的种种关于自我强大的异想以及追求自我强大的诡秘探索。

梵净山区,自古是“崇巫尚鬼”和充满神奇功夫之地。无论是朝傩中的“开红山”,还是当今已经演化成了神功绝技表演节目的“上刀山下火海”、“秤杆提米”、“仙人合竹”等,以及与之必然和偶然相关的文化形态,都洋溢着本土巫文化之花特有的异质灿烂,令人炫目,令人动魄惊心,令人心驰神往。

云雾缭绕的梵净山,现在已经被如碑之众口封为佛的法定之山了,筚路蓝缕开启荒芜的原住之民、之神,及其所创生的文化,只能遵照道士用来吓唬鬼魅的话自行安排——“有堂归堂,有殿归殿;无堂无殿,四处逃散。”让外来之佛拈花以笑。

于是,诸多原生的文化现象,因为找不到本原的逻辑而陌生,因为陌生而胡乱妄测,继而累加成诡异莫测的神秘。比如,为什么民间总是对演绎洪荒时代葫芦兄妹成婚繁衍这一神话的傩事活动乐此不疲?为什么不论是用苗语还是用汉语诵经的巫者大师都自认是人间鬼界的最高统领,麾下有无数的兵将,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人鬼仙妖无不俯首听命?为什么没有经历过庙宇道观苦苦修行而得异人传授的民间武人、匠人、艺人、医者,也会拥有匪夷所思的绝技或法力?为什么痛苦的人唱美丽的歌?问佛,佛不能解,只得问用苗语唱辞行巫的祭司巴狄熊了。巴狄熊借佛语戏说:诸事有缘,因果相生;生命神性,万类同我;心力所致,法门自开;知识而用,熟必生巧,巧而自化,入无人境,神鬼莫及;真谛一张纸,学说万卷书,一切都在历史人心。

傩面具是傩堂戏所戴的面具,其造型生动活泼,具有一定的工艺价值和观赏价值。(贵州图片库供图)

原由的关键锁定在了今人很少有知也很少探问的一个问题:大明王朝开疆拓土的兵将领王命而来之前,梵净山名叫什么?这里是个什么样的人文风景?问佛,佛亦不能解,又问巴狄熊。巴狄熊说:此山,曰驩兜山。驩兜何人何神,佛不知,言佛、信佛者亦少知。有史籍记载:驩兜,古三苗国首领;驩兜与尧舜禹大战于长江平原,尧舜禹险胜或完胜,“窜三苗于三危”。驩兜失国而溯江窜逃,开启山林、繁衍徒众。因此,有清代思南府安化县首任知县依所见所闻题写碑文:黔之东,有梵净山焉,周匝六百里,向为苗人所居。巴狄熊又说:驩兜。苗语之义:怀念土地或平原;“驩”即怀念。今,梵净山区苗人,依然以“驩”为姓者数万。

佛若读史,或认真做过田野调查,不知是否还会对此作这般另类微笑?

可惜,佛与言佛、信佛者,是劝善的,念“苦海无边回头是岸”,着意“息事宁人”,讲经不读史,读史亦读不到原住之民、之神的苦难史。所以,佛的灵验与信徒的感恩,演化成虔诚的皈依,还愿的朝拜,裹挟着时代变换的滚滚尘土,会同史志家谱、神话传说,五百年日积月累。如斯,这里至今仍然蓬勃在民间的表现为巫、为傩、为神奇绝技、为激烈鼓舞、为诡异医术等等的原生文化,根在何处,何以这般,不知其然,亦不知其所以然。

梵净山区巫傩文化的异质灿烂,生成于人们经久不息的故国情结,以及建构在巫文化逻辑之中的种种关于自我强大的异想以及追求自我强大的诡秘探索。尽管千百年失败的痛苦和绝望已经随着民族和谐的国家制度确立而逐渐淡向了远方的天际,但那恰似失败王者站在怪石嶙峋的山口,挺立着伤痕累累的身躯,用布满老茧的手指叩击战刀饮泪呼唤,这种由古人创造和运用的自我抚慰和自我激励方式,已经熔铸成了一个区域的人们心灵之花绽放的“模块”,沿着这个“模块”的文化成像,必然以古老帝国的王者与勇士的生命绝唱为背景和基调,共同自觉归入那种曾经刻骨铭心的倾诉,因而自然会呈现出忧郁而沉雄、迷惘而勇烈、悱恻而坚定的独特气质,以及相应的绝美。

(作者系贵州省社会科学院研究员 责任编辑/张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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