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内外农户自然灾害风险态度测量方法研究进展

李建兰，田 敏，史潇芳 (云南大学资源环境与地球科学学院，云南省地理研究所，云南昆明650091)

我国是世界上农业自然灾害损失最为严重的国家之一，近年来农业自然灾害风险更是呈现日益加剧的趋势，农业自然灾害风险的存在严重威胁着现代农业的可持续发展和国家的粮食安全，农业自然灾害风险管理成为我国农村经济发展的核心问题。能否有效地进行农业自然灾害风险管理与农业生产对象(农户)密切相关。在农业自然灾害风险中，农户是自然灾害风险的直接承担者，农户的防灾减灾行为决策对能否减少自然灾害损失起到决定性作用。而对于不同农户，在面临自然灾害风险时，由于个体特征、家庭特性和所处环境的差异，表现出不同的风险态度，相应地出现不同的行为决策。农户的自然灾害风险态度将影响其对自然灾害风险的认识及其防灾减灾行为决策，对防灾减灾行为起到先导作用。因此，基于农户的自然灾害风险态度科学合理判定是研究农户防灾减灾行为决策的前提，也是有效的农业自然灾害风险管理的前提。

国内外学者对个体风险态度进行了大量研究，并取得了较为丰硕的成果。纵观现有学术研究，个体风险态度测度方法的研究在金融风险、生产风险、市场风险等领域比较成熟，主要采用的测度方法有基于期望效用理论框架的测度方法、心理学方法、实证经济学方法和基于前景理论的模糊风险态度分类方法。而国内外基于农户的自然灾害风险态度研究较少，主要采用的测度方法为构建抽象模型的测度方法和实证经济学方法中的假设性投资方案测度方法。以往各类文献中缺少对农户自然灾害风险态度测量方法和其他领域个体风险态度测度方法的归纳总结。对农户自然灾害风险态度测量方法进行一个较为全面的研究进展概述十分必要，有利于进一步深化农户自然灾害风险态度测度研究并提高农户防灾减灾的决策水平。

笔者主要针对农户自然灾害风险态度测量，界定了农户自然灾害风险态度的概念，分别对农户自然灾害风险态度测度方法和其他领域风险态度测度方法的相关研究进行比较，指出其特点与存在的问题，以期通过借鉴其他风险领域个体风险态度的度量方法，对农户自然灾害风险态度进行测度，为今后农户自然灾害风险态度测度方法研究提供依据。

1 农户自然灾害风险态度内涵及类型

不同研究领域的学者对风险态度(Risk Attitude)进行了界定，Bernd Rohrmann认为风险是指由于灾害所引起的身体、社会或金融方面的损害及损失的可能性;风险态度则表示当面对不确定性结果或情境进行决策时，表现出的接受风险或回避风险的一般取向或心态［1］。也有学者认为风险态度是指决策者在不确定情境中表现出的态度和偏好，其被概括为个体参加风险行为的程度［2］。David Hillson等认为风险可以被定义为对一个或多个目标有正面或负面影响的不确定性;而态度是指基于某种事实或状态所选择的一种心理状态、观点或倾向。结合二者，风险态度定义为面对积极或消极影响的不确定因素时头脑中的选择状态;或者说是对重要的不确定性认知所选择的回应方式［3］。任郑杰等认为风险态度是投资者对风险所采取的态度［4］。结合以上国内外学者对风险态度的定义，笔者认为农户自然灾害风险态度是指当农户面对自然灾害产生的不确定因素时，表现出的态度或所选择的回应方式，可以概括为农户参加自然灾害风险行为的程度。

关于风险态度的划分，经济学中一般将风险态度分为3类:风险爱好、风险中立、风险回避［5］。此外Arrow确立了风险态度理论，将风险态度分为风险规避(risk aversion)、风险中立(risk neutral)和风险寻求(risk seeking)3种类型［6］。这3种不同风险态度是通过对不确定性项目选择表现出来。风险规避型决策者主要的特点是回避风险，他们不愿承担风险，只要存在一定风险就放弃风险行为;风险中立型决策者在决策时既不愿意冒大风险，又不愿意放弃获得高回报的可能性;风险寻求型决策者则为获取更大的回报愿意冒风险。

2 农户自然灾害风险态度测量方法相关研究

2.1 构建抽象模型对农户自然灾害风险态度进行测度 农民的风险态度行为具有复杂性，不同程度的风险对农民风险态度行为的影响不同，因此从更加微观的角度对农民的风险态度进行研究会得出更合理的结论。基于此，该方法运用了行为经济学前景理论分析框架，借鉴展望理论模型，构建测量农民灾害风险态度的抽象模型，该抽象模型是由抽象的理性选择函数和非理性选择函数构成的复合函数。谢家智等借鉴行为经济学前景理论分析框架，运用展望理论模型，构建了抽象模型，得到行为主体的理性和非理性选择的复合函数，根据复合函数的大小判定行为主体风险态度［7－8］。该方法以更加微观的视角研究农民的风险态度，详细分析了农民理性行为和非理性行为的博弈过程，这深刻揭示了农民风险态度倾向形成的过程。但是该方法中复合函数的变量无法得到计量数据，函数中的变量系数和随机变量随着环境的变化而变化，构建的复合函数也只是抽象函数，因此用该方法测度农民风险态度会有一定的主观性。

2.2 基于假设性损失和收入方案的度量方法 通过假设农业巨灾发生时农民的收入和损失方案，这些方案可以表征不同风险态度类型，根据农民选择方案确定其风险态度类型。周振等设计了判定农业巨灾风险下农民风险态度试验。他们假设农业巨灾发生时农民有两套收入方案和两套损失方案，由农民的选择方案得出其风险态度［8］。该研究也进一步印证了前景理论相关观点，即人们在面对收益时，往往不愿意冒风险;而在面临损失时，风险偏好的特征会增强，人们对损失比对收益更敏感。该方法是通过定性的方式测度农民灾害风险态度，方案简单且成本低。由于试验方案的高度假设性以及没有真实的货币奖励，一方面使农民不愿积极反馈真实情况，另一方面其高度假设性不易被理解，致使农民自然灾害风险态度的测度结果与实际情况出现偏差。

3 其他领域个体的风险态度测度方法相关研究

3.1 基于期望效用理论框架的测度方法 该方法基于期望效用理论框架，运用心理测量的方法或确定性等价的方法获取被测试者的效用值或效用函数，构造被测试者的效用曲线，根据效用曲线来判断被测试者的风险态度类型。Pratt和Arrow则分别提出了两种度量风险态度的指标:绝对风险指数和相对风险指数。效用函数u(x)在财富w处的绝对风险指数和相对风险指数为:绝对风险指数:ra(w)=－u″(w)/u'(w);相对风险指数:rr(w)= －wu″(w)/u'(w)。从绝对风险指数和相对风险指数的符号，可以判定决策者的风险态度［9］。Dillon等在预期效用理论框架的基础上，采用问卷调查方法分析了巴西东北部农户的风险态度，并提出大多数农户是风险规避者的观点［10］。Joost M.E.Penningsg等分别基于期望效用模型和李克特的心理测量方法测量个体的风险态度并进行比较［11］。在期望效用模型中，效用函数通过被测试者对彩票的回应及直接量表法获得;李克特的心理测量方法主要用线性风险态度量表进行测度。此外，Joost M.E.Pennings等在期望效用框架中使用确定性等价的方法得到效用函数，通过效用函数的曲线测定个体的风险态度［12－13］。

自莱悖论(Allais Paradox)以后，期望效用理论框架出现危机，很多学者认为传统基于期望效用理论研究方法，忽视了人的主体性。由于该理论是建立在四大假设构建理性虚拟人基础上，其实质是用虚拟人来模拟正常人决策行为。事实上由于虚拟人只呈现了现实中个人决策行为理性特征，而摒弃了正常人的价值感受特征，其决策行为很难与正常人一致，且现实中的人存在各种认识偏差。行为经济学也认为，人类行为不完全是理性的，它还会受到社会价值观的制约，而做出不会导致利益最大化的行为。但是，如果将个人较长时间段内的各种决策行为描述成时间序列，则会发现虽然该时间段内会有波动，但总趋势是趋向理性的。虽然期望效用理论由于其前提假设，使其对个人实际决策行为解释有限，但理性是人类决策的基本取向，从长期看人类行为是符合理性假定的。因此，基于期望效用理论框架的研究方法还是有可行性。

3.2 心理学方法

3.2.1 自我报告式的测度。这种方法是在问卷调查中设定一些特殊的情景，在此情景下，让被调查者给出对自己风险态度的主观评价。一般用0～10共11个整数来表示被调查者愿意冒风险的程度，0代表完全不愿意冒风险，10代表完全愿意冒风险。Gloede Oliver等运用了2004年德国社会经济调查问卷(SOEP)中设置的问题，测度越南和泰国两个国家的民众风险态度，并对这两个国家民众的风险态度和风险行为进行了比较［14］。B.Rohrmnn运用了多种新的风险态度测度工具，主要以调查问卷的形式，分别通过风险取向问卷、风险倾向问卷、风险情况调查问卷和风险动机问卷测度了风险态度［15］。在该方法中，所有的工具都是以调查对象在风险情形下他们主要立场或观点为基础，而不是以假设性的赌博方式度量风险态度。研究结果表明，风险态度是多维的，个人的风险取向在各个领域并不一致，接受风险的动机也有很大区别，风险态度取决于风险的类型。笔者认为该方法有成本上的优势，因此研究者可通过组织调研的方式便可获得所需的大规模数据。但是，该方法度量风险态度有一定的主观性，被测试者对自己的评分容易受到他人的影响，这使得测量结果与实际情况出现偏差。

3.2.2 基于李克特量表的复合测度。该方法主要通过制定能反映风险态度的陈述性量表，并利用李克特量表对风险态度进行测量，如果陈述为正向陈述，对该陈述越“同意”或得分越高则表示被测试者越偏好风险;如果为反向陈述，对该陈述越“同意”或得分越高则表示被测试者越厌恶风险。Dwaipayan Bardhan等运用基于李克特五点法的态度量表方法定量测量了印度农民的风险态度［16］。Joost M.E.Pennings等也通过基于李克特陈述式态度量表的心理测量方法测度了个体的风险态度［11］。综上可知，该方法中的李克特量表容易设计;而且可以用来测量某些多维度的复杂概念或态度;通常情况下，李克特量表信度较高;李克特量表的5种答案形式使回答者能够很方便地区分自己在某一领域态度的强弱。但是，相同态度得分者的态度形态存在很大差异。因为李克特量表是一个项目总加分代表一个人的赞成程度，它可大致上区分个体间谁的态度高，谁的低，但无法进一步描述他们的态度结构(认知成分、情感成分、行为成分)差异。

3.3 实证经济学方法

3.3.1 多重价格列表法。Holt等最先设计出了多重价格列表法来测量风险态度［17］，随后，该方法被更多的学者所应用［18－19］。如Dohmenetal采用测度风险态度的具体做法为:被测试对象要求参与一个可能获得真实收益博彩试验。首先，参与该试验对象被告知他们参加该博彩将分别有50%概率获得0或300元。然后，参加试验者将会看到一个20行表格，每一行都已被赋予一个安全值。此时，要求参加试验者进行选择:选择一个安全值还是继续试验，并告知参加试验者选择安全值与他们最终收益有关。当游戏者选择安全值，我们就认为他不再参与游戏。我们将个人第一次选择安全值的点称为“拐点”或“转换点”，该拐点传递了试验参与者的风险态度。因为假设个体偏好具有一致性，他就会选择参与试验直到安全值达到一定水平，此后就将一直选择安全值。因此我们可以从个体选择的安全值范围确定此人的风险态度。该方法给出了真实货币奖励，这有利于获取个体真实风险态度信息。而且该方法将经济学和心理学试验方法有效地结合在一起，提供真实的场景并进行试验，它弥补了测量风险态度时，由于试验者无积极性或消极面对试验出现的偏差。但是，该方法因给参加试验者支付真实的货币，并需要参加试验者与研究者进行面对面交流，所以成本较高，可获取的数据量具有局限性，一般只能在较小范围做研究。

3.3.2 基于假设性投资问题的测度方法。基于假设性投资问题的测量方法通常是在问卷调查中设置一个虚拟投资问题，从被调查对象对该问题回答中直接获取其风险偏好信息。假设被调查对象面临某一真实场景:若进行投资就有机会得到一笔财富，但获得这笔财富的概率和失去自己所有投资的概率相同，此时询问被调查对象愿意花多少钱来进行投资。若游戏参与者是风险规避型，那么在此游戏中，该游戏期望效益应高于他愿意支付最高价格。Hartog通过该方法测量了个体风险规避程度［20］，Belzil等用意大利银行1995年的居民收入与财富调查中所设置相似问题测量个体风险态度［21］。近年来，我国研究者李涛等也采用类似虚拟场景游戏来测度个体风险态度［22］。假设性投资问题一般都是一些虚拟的问题，测量成本较低，但由于对被测试者没有给予货币奖励，被测试者会表现出无积极性或消极对待试验。因此通过该方法所测得的风险态度与个体面临真实风险情景时所表现出的风险态度不一致，且其高度假设性不易被测试者理解，致使测量结果出现偏差。

3.4 基于前景理论的模糊风险态度分类方法 该方法对前景理论中的个性化参数进行模糊化，以此来区分人们不同的风险态度。并运用二级模糊分类模型分别计算风险价值态度和风险行为态度的值，最终得到综合风险态度值。Yang Li等将风险态度分为两部分:风险价值态度和风险行为态度。风险价值态度体现人们在面对风险资产和决策时的得分，风险行为态度反映人们在确定性风险选择时的行为动机。通过前景理论中参数的模糊性，用模糊分类数据框架计算出风险价值态度和风险行为态度的精确值，最终运用二级模糊分类模型得出人们的综合风险态度精确值，并对人们的风险态度进行分类［23］。前景理论在风险决策行为模型中被广泛应用，模糊性存在于在日常生活的各个领域。面对模糊情境，由于真实的世界中事件的模糊性不能用公式来描述，精确的数学表达方式将失去它的优势。而这种方法不同于传统的精确分类方法，它能把人们精确地分类，通过不同类别的隶属度，允许人们在相同时间有不同的分类。这种方法避免了传统分类方法中的不自然过渡分类，使人们推理模糊性的定量化成为可能。

4 几种主要测度方法的比较

一般来说经济学领域主要采用期望效用模型测度个体的风险态度;心理学领域则基于心理测量的量表测量个体风险态度;金融领域以实证经济学方法测度个体风险态度。各种测度方法具体的优缺点比较见表1。

表1 各种风险态度测量方法优缺点比较

5 展望与启示

风险态度测度在金融风险、生产风险等领域已有较多的成果。以往对自然灾害风险领域农户自然灾害风险态度测度研究甚少且尚无相应综述。综合已有研究，基于其他领域对风险态度测度方法研究现状，笔者认为农户自然灾害风险态度测量方法研究方面的一些问题需要在今后的研究工作中加以关注。

(1)亟需加强对农户自然灾害风险态度的研究。农户风险态度对其自然灾害风险下防灾减灾行为有重要影响，准确测量农户风险态度是研究农户在自然灾害风险下决策行为的基础。但是，与国外研究相比，国内学者关于农户风险态度的研究还很少见，尤其是有关农户自然灾害风险态度测度的研究方面比较薄弱，目前还没有一个成熟且普遍使用的理论模型，在以后的研究中可以适当借鉴国内外其他相关领域对风险态度的测度方法。

(2)有关测度方法的优缺点。不论采用哪种测量风险态度的方法都有其优势与局限。所以研究者们在借鉴其他领域的方法时，应注意农业自然灾害风险领域与其他领域之间的差异，要根据所研究的内容和现实条件，如调研及数据的可获得性等方面选取最为适合的方法来测量农户自然灾害风险态度。而在我国进行农户自然灾害风险态度研究时还应注意一点，那就是与其他国家之间的社会经济环境差异以及文化差异这两个重要因素对农户的影响不可忽略。

(3)有关风险态度问卷设计的问题。在借鉴金融风险、生产风险等领域的风险态度测度方法时，应注意农民与非农人员之间的差异，尽量使问卷易被农户所理解，减少由于理解偏差而形成的误差。

(4)尽管有学者已运用抽象模型对农户自然灾害风险态度进行测度，且对农民有限理性行为和非理性行为进行了抽象界定，但实际上这两种选择往往是相互交融。因此如何更为精确度量理性行为和非理性行为，以及如何对有限理性实现程度问题进行测度，仍未解决，在以后的研究中应值得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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