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22
次仁吉
(拉萨师范高等专科学校,西藏 拉萨 850000)
唐朝时期,饮茶品茶蔚然成风,宋朝则在我国茶文化的发展中发挥着承转的作用,当时的茶文化发展既体现出了对唐朝饮茶风尚的继承,也在不同的时代背景下展现出了许多新的特征。当时的各个阶层都将饮茶作为日常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这为茶文化的发展奠定了坚实基础。艺术与社会的发展之间具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宋代饮茶之风的盛行为茶诗艺术的发展提供了肥沃的土壤,在社会环境以及宋代文学创作观念等多元因素的交互影响下,宋代茶诗艺术得到了极大发展。从苏轼茶诗创作的社会背景来看,首先,当时的茶叶经济正处于繁荣发展的阶段,茶叶种植产业相对于唐朝而言也得到了进一步的发展。《宋会要辑稿》中记载,绍兴三十二年,茶叶产量达到了三千余万斤,这不仅体现出了宋朝时期取得进步的茶叶种植与生产能力,也为茶叶贸易的发展奠定了基础。在此背景下,茶逐渐成为社会大众生活中的重要饮品,为文人群体更为广泛地接触茶叶并围绕茶叶主题开展诗歌创作夯实了基础;其次,宋朝时期文学创作理念的变化对当时文人群体开展茶诗创作产生了一定影响。进入宋代后,文人群体在文学创作方面积极求新求变,这促使宋代文学题材及作品风格呈现出了更为多元化的特征。特别是为了能够超越前朝在诗歌领域取得的非凡成就,宋代诗人将更多的创作眼光投放到了生活领域当中。当然,即便是对平凡事物的关注和描写,也没有阻碍文人们在诗文中表达自身的人格追求与理想抱负,这也是宋代茶诗呈现出的重要特征之一。在这样的背景下,宋代既迎来了茶文化发展的又一高峰,也在茶诗创作中展现出了许多鲜明的特点。
与唐朝奔放、热烈的社会风气相比,宋朝在“重文抑武”国策的影响下,社会大众更加的内敛与理性。这种社会特性投射到茶文化的发展中,表现为民众对饮茶过程中的程序、礼仪等提出了更为繁琐的要求,在茶叶、茶水的甄选以及茶具的选择上则更为精益求精。苏轼的茶诗从物化描写层面对宋茶文化的这一特点做出了反映。
从苏轼茶诗对茶叶的描写来看,茶叶的种类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增多,宋时比较出名的茶叶品种已经达到90余种,品类不同的茶叶带给饮茶人不同的感受。许多文人墨客在饮茶之余,会用吟咏诗歌的形式对所品之茶作出评论。在苏轼的茶诗中,可以看到却又不局限于对建茶、阳羡茶、顾渚茶、焦坑茶、龙凤团茶、西庵茶的描写,由此能看出茶文化对苏轼茶诗创作产生的深刻影响。此外,从诗人生活与艺术创作之间的关联中,我们也能够看出苏轼对茶的喜爱。例如,在《次韵曹辅寄壑源试焙新芽》中,苏轼通过对建茶进行描写,留下了“从来佳茗似佳人”这一茶诗艺术史上的名句。[1]苏轼依托茶诗对茶叶的描写,不仅对茶文化特别是茶文学的发展产生着深刻影响,也对现代社会研究茶文化历史产生着影响。例如,苏轼通过《次韵完夫再赠之什,某已卜居毗陵,与完夫有庐里之约云》一诗,对阳羡茶进行了描写,“雪芽为我求阳羡,乳水君应饷惠山”一句,让阳羡茶以及饮茶之人走入了独特意境,促使大众对这种茶叶产生了无限神往[2]。而为了满足社会大众消费需求,也为了对苏轼进行追思,江苏无锡市茶科所研制出了“阳羡雪芽”,这也是苏轼茶诗艺术对当今茶文化发展带来影响的重要体现。
从苏轼茶诗对茶具的描写来看,宋时的茶具能够对宋朝茶文化的发展、宋朝茶人追求的美学风尚等做出反映。苏轼的茶诗中出现的茶具包括茶盏、金银铫瓶、茶磨、石铫等。由于宋朝时期流行斗茶,而茶盏是斗茶时必不可少的茶具,因此,茶盏在宋代具有广泛的受众。茶盏不仅具有较强的功能性,而且也具有较高的审美价值,在宋朝文学艺术中经常出现。例如,宋徽宗通过《大观茶论》对“兔盏”进行了描写,“盏色贵青黑,玉毫条达者为上。”由此也可以看出,茶盏在各个社会阶层中都是常见的茶具之一。在苏轼的茶诗中,对茶盏的描写较多,例如,在《送南屏谦师》中,苏轼通过“忽惊午盏兔毫斑,打作春瓮鹅儿酒”一句,对“兔毫斑”做出了描写。另外,相对于唐朝而言,宋朝的茶具展现出了更为华丽的特点,其中,金银铫瓶的出现与使用,则可以作为宋朝茶具这一鲜明特点的佐证。对金银铫瓶的描写,苏轼在《试院煎茶》中这样写到,“银瓶泻汤夸第二,未识古人煎水意”。在这一诗句中,“银瓶”就是指这种材质较为昂贵的茶具。[3]透过这些茶诗,既能看到宋朝茶具的多样化,也能够看到这些茶具带给苏轼的审美体验以及苏轼对这些茶具的喜爱。
从苏轼茶诗对茶水的描写来看,水的选择对于饮茶而言至关重要,明代许次纾曾通过《茶疏》对其重要性做出了论述,“精茗蕴香,借水而发,无水不可与茶论也”,由此可见,好水是好茶的源头。明代张大复也曾通过《梅花草堂笔谈》探讨了同样的问题,而其论述则更为直白地指出了水的重要性,“茶性必发于水,八分之茶,遇十分之水,茶亦十分矣;八分之水,试十分之茶,茶只八分耳。”历代茶人都认为好水能够催发出茶性,也是塑造高雅意境的重要因素,苏轼亦是如此认为。苏轼在《求焦千之惠山泉诗》一诗中这样写道:“精品厌凡泉,愿子致一斛”。全诗140字,紧紧围绕一个主题,即希望能够得到一斛“惠山泉”。苏轼对惠山泉的的情有独钟,不仅体现在这一茶诗中,还体现在《惠山谒钱道人,烹小龙团,登绝顶,望太湖》当中,他这样写道:“独携天上小团月,来试人间第二泉。”[4]惠山泉被称为“人间第二泉”,与历代茶人的评定具有紧密关系,这些茶人包括在茶文化领域举足轻重的茶圣陆羽,唐代著名的茶人张又新、刘伯刍等,因此,说其得到历代茶人公认也言符其实。在苏轼的《元翰少卿宠惠谷帘水一器龙团二枚仍以新诗为》中则又提到了“天下第一泉”谷帘泉,他这样写道:“此水此茶俱第一,共成三绝鉴中人。”这则体现出了苏轼对好水的赞美与执着。
宋代饮茶风尚得到了进一步的发展,这促使当时的茶事活动呈现出了更为丰富的形式。对茶事活动的描写,是苏轼茶诗中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透过苏轼的茶诗,既可以看到宋代多元化的茶艺活动,也可以看到饮茶具有的多元化功能。
从苏轼茶诗中的茶艺活动来看,苏轼通过自己的文学作品对煎茶、斗茶、分茶等情境做出了较多的描写。其中,苏轼在《试院煎茶》中对煎茶情境做出了这样的描写:“蟹眼已过鱼眼生,飕飕欲作松风鸣”,苏轼从视觉与听觉两个层面,对煎茶带给自身的美妙感受进行了呈现。斗茶则是在宋代兴起的雅玩之风,通过比较茶叶品质的好坏来决定胜负。对于斗茶场景,苏轼在自己的茶诗中也做出了较多的描述。例如在《和蒋夔寄茶》中就这样记述了斗茶场景:“沙溪北苑强分别,水脚一线谁争先。”另外,分茶是也是一项充满艺术审美价值的茶艺活动,分茶者能够在分茶过程中让茶汤展现出多样化的视觉审美效果,当然,这种效果的呈现,也对分茶者的技艺提出了较高的要求。由于这种场景赏心悦目,因此,在爱茶的苏轼看来,这种场景自然也应当出现在自己的茶诗中,因此,在《送南屏谦师并引》中,可以看到苏轼对南屏谦师分茶技艺的惊叹。总之,无论是煎茶、斗茶还是分茶,都是极具审美价值的茶艺活动,苏轼通过茶诗创作对这些场景做出记录,体现出了苏轼对茶艺活动的喜爱,也让当今社会大众在了解宋朝茶艺文化的过程中有了更多的范本与依据,这对于推进茶文化的传承发展具有极为重要的意义。
从苏轼茶诗对饮茶功能的呈现来看,饮茶具有多元化的功能,这无论是对于古代文人群体还是对于当今社会大众而言都已是共识。在苏轼的茶诗中,对饮茶具有的功能也做出了较多的阐述。首先,饮茶能够为茶人带来别样趣味。在《越州张中舍寿乐堂》中,苏轼这样写道:“春浓睡足午窗明,想见新茶如泼乳。”由此可见,苏轼已经将饮茶当成了一天中最美好的事情,他对饮茶的喜爱可谓是溢于言表了;其次,饮茶能够醒神。茶能提神醒脑,消解身体上的疲惫。在《雨中过舒教授》中,苏轼对饮茶具有的这种功能进行了较为直白的表达:“浓茗洗积昏,妙香净浮虑”;再次,饮茶能够帮助人们摆脱烦恼,抒发胸中愤懑,从而净化心灵。[5]在《游诸佛舍,一日饮酽茶七盏,戏书勤师壁》中,苏轼这样写道:“何须魏帝一丸药,且尽卢仝七碗茶。”而卢仝的《七碗茶歌》也写出了茶具有的功效,这则体现出了苏轼对饮茶功效的肯定;最后,饮茶人可以以茶明志,寄托自身理想追求。依托文学作品表达自身志向,在文学创作历史中十分常见,苏轼的《试院煎茶》便体现出了他保持真我的志向,这种志向也凸显出了苏轼的坦荡豁达。
随着茶文化的发展,饮茶具有的功能呈现出了多元化的特征,古代文人群体不仅依托饮茶来追求精神享受,而且会通过寄赠茶叶等方式,将茶作为沟通感情的重要媒介,这让依托茶诗传递情感成为了茶诗的重要特征,对于丰富茶诗的内容与内涵而言都具有重要意义。
首先,在苏轼的茶诗中,表现出了饮茶给自己带来的精神享受。饮茶能够为茶人生活带来雅趣,也能够促使茶人超脱世俗之外,享受物境之美与禅境之美,因此,茶人会以追求更为高雅的审美情绪为出发点开展茶事活动,在此过程中,文人们则会对这种过程以及这一过程带给自身的精神享受进行记录。例如,在苏轼的《试院煎茶》中这样说道:“我今贫病常苦饥,分无玉碗捧蛾眉。且学公家作茗饮,砖炉石铫行相随。不用撑肠拄腹文字五千卷,但愿一瓯常及睡足日高时。”此时的苏轼在仕途与生活中遭遇各种不顺,然而,品茗活动却让苏轼体验到了自由闲适的快乐,由此可见,饮茶在身心双重层面带给了苏轼放松与快乐,这也是苏轼产生作诗雅兴的原因之一。而在《种茶》中,苏轼则这样写道:“能忘流转苦,戢戢出鸟咮。未任供臼磨,且可资摘嗅。千团输大官,百饼衔私斗。何如此一啜,有味出吾囿。”传递出了他乐观豁达的心态。这种心态产生于苏轼经历宦海沉浮、生死别离之后的拨云见日,也体现出了饮茶能够带给苏轼的精神享受。总之,在苏轼的一生中,饮茶总是能够成为苏轼排解自身愤懑、超脱世俗荣辱的重要方式,而饮茶带给他的精神享受,也都体现于苏轼的文学创作当中。
其次,在苏轼的茶诗中,表达出了对朋友、客人的真挚情感。“以茶待客”是我国传统礼仪文化中的重要形式,在“客来敬茶”之外,以赠茶表达情感也是社会大众开展情感交互的方式之一,在苏轼的茶诗中,多有对“以茶待客”情境的描述。例如,在《钱安道寄惠建茶》中,苏轼这样写道:“收藏爱惜待佳客,不敢包裹钻权幸。”这首诗表达出了苏轼希望能够与朋友分享好茶的心情,体现出了苏轼与朋友之间的友谊。在苏轼的一生中,游历涉足之处较多,而每到一个地方,苏轼总喜欢结交与自身具有相同志趣的朋友,友情成为了苏轼精神世界中必不可少的组成部分,访友共饮茶也是苏轼生活中的重要构成。例如《赵德麟饯饮湖上舟中对月》就呈现出了苏轼与友人在江上对饮的情景与心境。“清夜除灯坐,孤舟擘岸撑。逮君帻未堕,对此月犹横。”这一茶诗既体现出了苏轼与友人对饮过程中的茶趣,也展现出了二人即将分离的伤感,通过茶来交叙情感,使得这种情景更具浪漫气息。[6]总之,在苏轼的茶诗中,总是可以看到苏轼与友人之间的真挚情感,由此可见,饮茶对于苏轼而言不仅是开展社交的媒介,也是苏轼寄托自身情感的重要载体,透过茶诗来了解苏轼与友人之间的感情,则能够更为全面地认识苏轼、更为深入地认识苏轼茶诗具有的内涵。
最后,在苏轼的茶诗中,蕴含着苏轼对自身理想人格与意境的追求。从古至今,由于茶叶具有清廉的本性,因此,文人们经常喜好以茶喻人或以茶喻己,依托茶性来称赞他人或者自比,这都表现出了古代文人墨客对完美人格的崇尚。与此同时,古代茶人也经常通过茶来表达乐观豁达的心境,这则体现出了饮茶之人对更高精神意境的追求。事实上,对于修身与茶性之间的关系,我国古人早就做出了深入的探讨。如茶圣陆羽认为茶性与俭德之人的品性最为匹配,也正是从陆羽对茶的品评开始,茶逐渐从物质高度上升到精神高度。在此基础上,透过苏轼的茶诗,既可以看到苏轼将茶与美好的事物关联起来加以描述,如在《饮湖上初晴后雨》中的“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也可以看到苏轼将茶与修身养性进行紧密相连,如《和钱安道寄惠建茶》中的“森然可爱不可慢,骨清肉腻和且正。雪花雨脚何足道,啜过始知真味永”,表达出了苏轼对高洁人格的赞赏与追慕之情。另外,在《山茶》一诗中,还能够看到苏轼坚忍不拔的斗志,这种斗志与其刚正不阿的性格具有紧密的关系。在体现对理想人格的追求之外,苏轼更是将自身豁达的心胸融入到了茶诗创作当中,这则让苏轼的茶诗展现出了超然的意境。如《赠惠山僧惠表》中的“行遍天涯意未阑,将心到处遣人安。”表达出了苏轼所追求的宁静致远的人生境界,展现出了苏轼在挫折中开展自我排解并超越苦难的能力。
综上所述,苏轼茶诗在宋朝茶诗艺术体系中占据着重要地位,通过对苏轼茶诗的品评与鉴赏,不仅能够了解宋朝社会背景对文学创作产生的影响,看到茶文化与诗歌艺术之间的紧密关系,还可以感受到苏轼与茶文化之间的不解之缘以及苏轼通过茶诗所表达的各种情感,从而使我们受到茶文化与宋代文学带来的双重熏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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