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4-24
我给马思聪当义工
1948年的春天,我还是一个20岁的青年,在杭州国立艺专西画系学习,我的老师是林风眠。
一天下午,林先生要我到他那里去一趟,去了以后,我看到室内除了林先生还有一对中年夫妇,林先生向我介绍说:“这位就是马思聪先生和他的夫人王慕理女士,我的老朋友。”林先生是上世纪20年代到法国勤工俭学的留学生,马思聪那时也在法国留学,虽然他们一个学画画,一个学音乐,但却一见如故,成为很要好的朋友。
我第一眼看到马先生,立刻心生敬意。虽然我在艺专学画画,可我在中学时就对西洋古典音乐非常喜爱,尤其是小提琴,熟知世界上许多小提琴大师,如海菲兹、爱尔曼、梅纽因等,听过他们的不少唱片。马先生我早就知道他是当代中国首屈一指的小提琴演奏家和作曲家,他的夫人王慕理女士则是一位钢琴家。林先生对我说:“马先生夫妇从上海过来,前不久他们在上海兰心大剧院开了一场独奏音乐会,演出了一个星期,现在来杭州,准备开一场三天的独奏音乐会,希望你能组织一些同学,帮助马先生把这次音乐会搞好。”我一听,立刻满口答应,并保证音乐会一定圆满成功。
杭州虽说是浙江省省会,可当时并没有一个专业的音乐演出场所,好剧场也很少,相比之下,我们艺专的大礼堂倒是比较合适。艺专当时在杭州外西湖平湖秋月边上,学校有两个学生自己组织的话剧社,每年都有对外演出。我记忆中演出过曹禺的《雷雨》、《北京人》,郭沫若的《棠棣之花》等等,颇受杭州市民的欢迎,在杭州很有一点名气。每次演出基本上都能满座。
于是,定了下来马先生的演出就在艺专大礼堂举行。我组织了十多个同学开始了筹备工作,如宣传、票务、前后台等。因为这些同学过去都搞过话剧演出,工作内容差不多的,干起来驾轻就熟,整个筹备工作一个星期内基本就全搞定了。
在此期间,我和马思聪先生也有比较多的接触,他是一位非常儒雅和蔼的人,和我们大家有说有笑,当时还有一位中年人每天来陪伴马先生说话,马先生介绍说他叫储安平,新闻工作者。有一天,我们都在孤山上一家茶室里谈天,马先生对我说:“请你到我住的地方跑一趟(马先生当时住在艺专对面的浙江大学分部友人处),我上午练琴后,琴弦忘记松了,你去帮我把琴弦松一下,好吗?”我听他说完,立刻就奔到了他的住处,看到了这把琴。这可不是一把普通的琴,而是16世纪意大利著名小提琴工匠斯特拉地瓦利制作的一把小提琴,我虽然不会拉小提琴,但对这把名琴早有耳闻,此时看见了,还亲手触摸了,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喜悦。
三天的演出非常成功,天天爆满,演出的节目除了一些世界著名小提琴独奏曲外,很多是马先生自己的作品,如《思乡曲》、《塞外舞曲》、《梦幻曲》、《F大调浪漫曲》等,让我这个马先生的粉丝大饱了耳福。音乐会结束后,马先生对我们为他做的工作给予高度的赞扬和感谢,他说他在上海演出了一个星期而在杭州只演了三天,但门票收入基本上和上海持平了。为了答谢我们,他还在外西湖著名的“楼外楼”饭店宴请了我们,并和我们全体合了影。
这件往事过去差不多快70年了,林风眠和马思聪两位艺术大师在“文革”中都遭受到残酷的迫害,现在他们都已作古了,就连我们这些当年为马先生筹备演出的青年义工,大都也离开了人世。我自己也是耄耋老人了,每次想起这段往事,都令我感叹不已。
据《世纪》吴诒/文
(上接6版)杜韵硬是跟老师扯皮扯过了这场考试。
在博士三年级的时候,杜韵来到纽约,因为“纽约什么都有,可以跟很多不同的人合作”。选择去纽约,需要放弃哈佛的一部分补助,她很感谢父母当时对自己的支持,这包括经济上和精神上的。“虽然从小他们管我管得严,不练琴就打。但尊重我是真的很尊重,一直支持我的决定。”
去年,著名戏剧导演赖声川赴美演出《如影随形》,与杜韵因一场饭局相识,促成了两次合作。赖声川是懂音乐的人,他熟悉也理解青年音乐家常常在作品中透露出的矛盾和紧张,他说:“青年艺术家往往会很纠结,寻找自己的表达方式。而这种表达方式,必须通过所有过去的人留给自己的语汇,也就是音符。”赖声川在杜韵的作品中不仅听到了学术的一面,更有纯才华的一面和幽默感。“严肃面对艺术的人越来越少了,杜韵很严肃,但是也很轻盈,有许多自然的东西。”赖声川说。杜韵从幼儿园开始弹钢琴,接受的是学院派教育,但她觉得,更重要的影响是“我们是卡拉OK一代”。小时候听电台,都是内地和港台的音乐。高中时,她有了零花钱,开始在路边买打口碟,各种曲风不断地进入她的世界,她成了一个音乐杂食动物。杜韵一直将窦唯视为对自己影响最大的音乐人。1997年,窦唯与王菲合作发布专辑《浮躁》,半张专辑都没有歌词。“无字音乐在现在看来已没什么,但在当时却是很了不起的实验!它给我的冲击太大了。不需要用歌词来解释,音乐已足够表达。”杜韵说。
实验性、对多样性的追求贯穿了杜韵迄今为止全部的创作。《天使之骨》就是一部实验性歌剧。它以先锋实验的姿态获得普利策奖评委的青睐,也震惊了重视学院派的美国古典乐圈。当下,杜韵关注的国内音乐人很多,独立音乐圈的杭盖乐队、莫西子诗,左小祖咒、陈粒等,还有选秀出身的华晨宇、苏运莹和吴莫愁等等。“什么好听听什么,无所谓是什么类型。”好听是个太过宽泛的概念,但“好听”也是杜韵最常用的形容词。什么衣服好看穿什么,什么杂志好看看什么,什么东西好吃吃什么,哪里好玩去哪里……她从不为自己设限,也不属于任何流派,她是一个开阔的杜韵。
杜韵喜欢上学,因为学校热闹。“独生子女嘛,到学校就高兴。只要有点事,我就想掺和,这样可以不用练琴了,哈哈。”杜韵笑嘻嘻地说。大人们经常批评杜韵爱管闲事,每天净操心别处发生了什么事。长大了,她还是爱管闲事。“但现在大家都把这个称作‘关心社会’了。”她有些得意。
“以前很多人都跟我说,你会变的,你长大了就会变的,但我一直都是这样,我没变,我性格也没变。”杜韵身上带有强烈的少女感。可能因为她的平刘海丸子头,也可能因为她赤子般的大眼睛。杜韵关心的事儿还真不少,从叙利亚局势、欧洲动荡、特朗普执政,到国内的网约车规范、聊城辱母案,甚至是《人民的名义》的热播……都能让她侃侃而谈,并产生共情。
“艺术家的敏感不是矫情,不是没事找事,而是对世界敏锐的观察,对现实的认知感。说大了,这就是艺术家的终极关怀。”杜韵说,“作为艺术家,一定要关心社会,作品才能引起更多的共鸣。”
杜韵读艺术史时,百年不过几页纸,几个人名,几乎所有人都淹没在历史中。这曾让她感到恐惧,也感到失望:原来自己是极其渺小的,是宇宙和历史里的尘埃,不值得关注。困难常常遇到,缺钱搞创作也是常态,但是杜韵不肯和别人说这些,“但我们真的没什么资格说自己苦。这世界有太多苦难的人,他们在为最基本的生活挣扎。想要成事,就不能自怨自艾,放大自己的困难。”她也哭过,小时候因练琴不够好哭,长大了因写出来的作品不满意哭。
五年级时,上音附小的老师告诉她说你手太小了,不适合弹琴。她回家哭,哭完了继续练琴。以前她最期盼的事情就是发烧,还得是38℃那种的,因为这样就可以理直气壮地不练琴了。五年级以后,才开始不再这样。上初中后,她听到别人说:“杜韵才华很好,可惜是个女孩子。”她好生气,下决心要变得更好,然后“气死他们”。“我千万不能还没成功就死了。那样别人就会觉得我是怀才不遇,太难看了。”
在纽约20年,杜韵逐渐明白“遇”和“不遇”与“怀才”不是等号关系,成功与否也并非是否能得到尊重的唯一条件。她在纽约见过的有才华又努力的音乐人太多了,她只是其中之一,还是幸运的那个。“我真的是很幸运的,所以我希望能把这份幸运带给别人。”华裔女性的身份为她带来了更多的关注,“女性,还是少数族裔,东西做得还不错,很容易被大家鼓励和爱护。”她说。
杜韵的另一身份是策展人。从上海返回纽约的次日,由她担任音乐总监的纽约MATA现代音乐节就要开幕了,这是一个旨在扶持青年艺术家的盛会。明年3月,由她策划的亚太音乐奖也将在纽约拉开帷幕,这个奖旨在推动亚太艺术家在不同领域的交叉合作。她还有很多创作任务需要完成。她说她不惧怕死亡,因为“想做的事情太多了,‘来不及死’。”唯一的胆怯是来自于时间,她害怕时间不够用,想为这个世界做的事情来不及做完。
据《中国新闻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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