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4-24
从18岁入行至今,朱惠玲已经从事民品典当46年。46年里,她过手的金银珠宝无数,看过的人情冷暖万千。
典当这个古老的行业让朱惠玲成为一个看故事的人,也成为一个有故事的人。在“京城第一女典当师”的眼里,大千世界,不过是典当行中的形形色色。
“强迫症”造就宝藏万千的百科全书
朱惠玲的坐姿有个特点,绷直了背,坐上几个小时,从不后仰。她还是小学徒时,师傅就教导她:“典当行里的人南来北往,典当师坐在那里要有气势,要能镇住人。”进北京前门信托行前,朱惠玲从没想过要成为典当师。但大半辈子过去,她“只干了这一件事”,而且干得很好。
这天,典当行来了一个老顾客,到店就摘下脖子上的大金链子,“我看上了这里的翡翠镯子,打算把这条链子典当了,买镯子给我夫人。”朱惠玲掂了掂链子,“这么新,什么时候买的?”“上周,240余元每克买的。”朱惠玲脑子里的金价表立刻摊开了:上周240余元是对的。她脑子里藏着不同表单。比如黄金价格表,2002年是88元每克,如果有典当人说138元,那就不对,就可以怀疑物品所有权不是对方的。“表单库”只是冰山一角,朱惠玲几乎等同于一部厚重的大百科全书。一次,一个小伙子拿了块金表来当,“去了几家典当行,谁都不认识这表是什么牌的。”朱惠玲干脆利落,“这是50年代进口的瑞士四类表‘爱其华,作价2000元。”朱惠玲让人惊叹的是“掂金”绝活。有个典当行的部门经理想试试她的能耐,递给她一根金项链,让她估估有多重。她在手上轻轻一掂,“60.2克。”上秤一称,60.2克。又给她一枚金戒指,她接过来放手里,“9克。”果然就是9克。经理不信邪,笑着拿了一瓶清凉油,“您试试这个?”朱惠玲瞅了一眼,“3克。”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了。
观察重量已经成了朱惠玲生活中的强迫症,柴米油盐,不管什么东西一到手,她都会先看看重量是多少,再用手掂量一下。东西见多了,瞟一眼,就知道多重。
朱惠玲的业余爱好是逛商场,下了班没事就去金店溜达。普通人看的是款式,她琢磨的是各个款式大约有多重。除了逛金店,朱惠玲也常往皮具店跑。有段时间,她做的皮货居多,几乎有了条件反射,只要有人背着包她就盯着看:这是什么品牌、什么款式。记下来后,她回去立马就查。
这是年轻时练下来的习惯。师傅曾告诫她,“典当师的肚子里要有一本百科全书,因为你不知道谁带什么宝贝来,你必须全都懂。”所以从学徒开始,朱惠玲就熟记各种品类的各种信息。“我是在相机、手表、裘皮、珠宝堆里长大的。”朱惠玲笑呵呵地调侃自己。
有人想抓住过去,有人想抛开往事
旧式的典当行,进出的都是底层百姓,随着历史的变迁,如今的典当行焕然一新。最明显的是顾客主体变成了中小企业主,典当行给他们提供短期的资金周转,也让他们介入了更多投资模式。这里是社会的缩影,折射出的是社会发展的点点滴滴以及人性的方方面面。
有个珠宝商,看准了一批赚钱的钻戒,可当时手头紧,就抵押了手头一颗3克拉多的钻戒,然后用典当来的45万元进货。两个月后,资金周转开了,他又将钻戒赎了回去。这一押一进,赚的钱远比两个月的典当手续费多。
这样的事很多。随着市场经济的不断发展和理财观念的不断进步,典当成了很多中小企业主的“救急救星”。
典当有的时候也“扶危济困”。有个外地妇女来京看病,住院押金不够,正赶上假日,等汇款要三天,而床位又不等人,她儿子拿着一枚钻戒匆匆跑来,朱惠玲马上抵押他5000元。走时小伙子特别感激,如果不是典当,在人生地不熟的北京,他母亲的病还不知要拖多少天。
有位女士外出买东西,钱包不慎被偷,她抱着孩子连家都回不了。刚好朱惠玲所在的典当行就在旁边,情急之下她解下脖子上的金项链,借到1500元。一天的服务费就解了燃眉之急。
朱惠玲看得更多的是人情冷暖。有个年轻姑娘,跑遍全城典当行,想为母亲买一块1981年产的瑞士奥尔马表。那是当年她父母结婚时父亲送给母亲的信物,后来父母离异,母亲带着她艰难生活,最终无奈将表卖了,因此落下了一件心事。当她终于在朱惠玲的柜台前找到同款手表时,已经是某个大雨滂沱的傍晚。她请求朱惠玲为她留货,自己赶回香山的家中拿钱。第二天一早姑娘就到了,她买走了手表,向朱惠玲深深鞠了一躬……
有人想抓住过去,就有人想抛开往事。来典当钻戒的女人,基本都刚分手。来典当钻戒的男人,基本是求婚未遂。买二手钻戒的,有的是父母替儿子给女朋友买一个便宜又显大的;有的是新婚夫妻手头紧,只求实惠便宜;还有的男人,经不住老婆软磨硬泡,不得不偷偷买个半价货送去交差……
有爱、有信任、有尊重的鉴宝大师
典当是朱惠玲的工作,但很多时候,她只愿意鉴宝。
一次,一位高校退休教师拿来一件压箱底多年的皮袄,说是用不着,想当了。可找了几个典当行都说没见过,估不出价,只有求助朱惠玲。朱惠玲一看,是件用了上千块貂爪仁做的春绸面料马褂。貂爪仁是从紫貂指甲盖到第一指关节,这段五六分长的皮子,既轻又软又暖,非常名贵。而这件马褂,图案立体,做工精细,“密密麻麻的针脚整齐得像一片马赛克,连每个盘扣缝多少针都一样”。
朱惠玲马上判断出是早前皇宫里流出的东西,从业这么多年,这是她看到的第二件这种马褂。但最后她还是决定不收,“这是件艺术品啊。这种罕见的东西处理一件少一件,留下来让年轻人长见识多好。”顾客听了,才知道这是个好东西,小心翼翼地把马褂包好拿回去了。
还有一次检测金条朱惠玲也印象深刻。这天一家三兄妹拿来三根金条典当。这是父亲的遗物,一人一根,各200克,如今三兄妹想用金条换现金,给母亲买房子。经过仪器检测,这三根金条比重一样,货真价实。但朱惠玲挨个一拿,拿到第三根,觉得异样。再用力晃几下,放到耳边凝神细听,里面有细小的声音,轻掷至柜台,发闷声。凭经验,朱惠玲认定这里面有掺假,估计是100克黄金100克铱。
朱惠玲极力劝金条主人把这根金条按对角线铰开,“放心,如果真是黄金,我们全部照价收;如果掺了别的金属,我们就把黄金的部分照价收,不会亏你。”
金条铰开以后,果如她所料,而且铱被灌在两端,中间是真金,如果不按对角线铰,根本发现不了。主人虽然损失了三万多元,却很感激朱惠玲的真诚,“幸好她以实桕告,不然再去其他地方典当,不知要生多少口角。”
因为对顾客有爱有尊重,老顾客都很信任她。朱惠玲的老顾客中有位70岁的老先生,一生爱表,半夜在被窝里都拨表针玩。他见朱惠玲对表非常精通,说等自己动不了了,就把收藏的表都送到朱惠玲这儿,“如果留给孩子,他们肯定都当废品卖了。”虽然是句玩笑话,但朱惠玲依然感动得热泪盈眶,一辈子只做这么一件事,还有什么比顾客的信任更重要呢? 董岩据《莫愁·智慧女性》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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