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4-23
严冬雪
媒体的同仁已多次报道了阜阳官方的推诿和阻挠——这并不奇怪,真相的揭示会搞掉一些人的乌纱。但让人感到不解的是,这个地方的民众也被套在了茧子里
在医院附近的宾馆,很少有能够上网的房间;如果你试图寻找网吧,也是一件并不容易的事。
这是一个信息比较封闭的城市,并对陌生人很有戒心,尤其是疫情发生时。
为寻找一位姓洪的死者,5月3日,《中国新闻周刊》记者来到阜阳王店镇后丁营。向当地村民打听起附近的洪姓人家时,他们会马上一脸严肃地盯着你,端详几秒钟,再轻轻地但快速地摇头、摆手,“没姓洪的”。只有在一旁玩耍的小朋友抢着跳过来,热心地介绍:有几家姓洪的——在一片田地的南边。小朋友还一本正经地说:我有一个同学叫洪丝雨(音),他家旁边也是姓洪的,家里有一对双胞胎,前两天生病死了一个。
按孩子所指的方向,记者找到了前洪营村。一路向村中的大人问过去,他们的反应都与后丁营的人们如出一辙——似乎这种沉默是一种默契。有一对夫妻模样村民正在叉草,记者打听后,男子马上摆手说不知道。但记者刚转身,他就跟身边的女人用方言聊了起来:“某某家的双胞胎,前些时候死了一个……”
又是一位路旁玩耍的小朋友将记者带向一户双胞胎人家。“他们是双胞胎,老大走了……”小女孩说。但她领着记者没走几步,就被一位邻居大妈拦下了:“哎呀!你妈在后面喊你呢!快去,回家!”
几经辗转,记者找到了这个不幸的家庭。楼里面是空的,一位曾经的双胞胎父亲坐在石柱旁的凳子上。他曾有过一对双胞胎儿子,老大叫洪显霖(音),老二叫洪显驰(音)。几分钟前他刚从人民医院回来,他的外甥得了手足口病,他去医院帮忙。知道记者的来意后,他沉默地查看了记者的工作证。闭上眼睛,过了几秒又睁开,叹了口气,说:“不是我不想说,是我现在这里难受,你明白吧?”说着,他握拳捶着自己的左胸。
另一个男子从院外走了进来,他是洪先生的弟弟。兄弟俩各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子,但现在,4个孩子只剩下了3个。“我当时那个慌啊,现在都想不起是把孩子送到哪家医院了。”洪先生说。阜阳市一共只有两家医院收治患儿,他却已经记不清楚。
这位父亲一边抽着烟,一边吩咐女儿给洪显驰泡板蓝根,“要用开水烫好奶嘴。”他的弟弟带着自己的孩子来到院子里,和洪显驰一起玩。洪先生厉声呵斥弟弟给孩子们吃不干净的果子,弟弟说洗过了,他说洗过也不行,亲手把散落在院里的果子挨个扔了出去。
在半小时的面对面时间里,记者和洪先生相对坐着,大部分时间沉默着,他偶尔开口说两句话,唯一次显露笑容,是在记者问道:小儿子的身体挺好吧?洪先生的脸顿时有了表情:“对!他身体好,吃饭吃的多,抵抗力好。”说完,乐呵呵地看着小儿子笑,“我现在一天给他换五套衣服。”一秒钟后,他的脸色又转为近乎麻木,“他就比他哥吃的多,所以身体好,也就不会像他哥……”
孩子的妈妈在外面打工,他还没有告诉她大儿子夭折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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