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4-24
服部隆之:我的音乐味道是香菜,有股自己的怪味儿但让人喜欢上了就停不下来
人物=P
服部隆之=H
P:对你来说,2017年遇到的最大挑战是什么?又是如何应对的?
H:选一个的话有点难,如果说是今年印象最深的工作,就是为《哥斯拉》动画电影配乐。这是《哥斯拉》电影第一次拍成动画,在东京已经上映了。我之前为两部《哥斯拉》做过配乐,一次是90年代,另一次在2000年初。《哥斯拉》本身是很有历史的老电影了,它有非常多粉丝,他们对这部电影有很深的感情,每个细节都有人研究,所以抱着这种强烈的记忆,谱出来的曲子总会有人说好,有人说不怎么好。说起来这也算是第三次做《哥斯拉》了,我想尽量保持自己的味道,同时也能让《哥斯拉》的影迷喜欢,在这一点上,花了很多心思。
不知道中国读者是不是知道,日本有一个叫伊福部昭的老作曲家,曾经写过《哥斯拉》的曲子,那是很久以前的电影了。那个曲子非常有名,日本几乎人人都知道,所以让伊福部昭以外的作曲家再写《哥斯拉》,不论写得如何,都会被拿来对比。谱曲的时候,有一种“就算被拿去跟那个曲子对比,也不能逊色”的心情,算是一种压力吧。
而且,即便是动画,《哥斯拉》还是很庞大的,画面很有重量感,我想要通过音乐,实实在在地表现出“哥斯拉”的重量感,做出不输给画面的那种有重量的音乐,这是最近的一个挑战。
P:2016年的大河剧《真田丸》在中国很受欢迎,还有早些时候的《半泽直树》、《华丽一族》《新选组》,在中国也有很多人喜欢。这些日剧的主题音乐都是你的作品,你最喜欢的是哪个?
H:啊,选一个真的好难啊。听起来可能有点矛盾,但对我来说,写出来的曲子都是很可爱的,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每一个都很可爱。所以不论哪个,都平等地喜欢。但非要说的话,《华丽一族》的主题曲是在伦敦录制的,跟伦敦爱乐乐团合作。那是非常有名的交响乐团,我记得是新年第二天录音,乐团的每个乐手技艺都非常精湛,把我的曲子演奏出了特别美好、特别帅气的一面,曲子好像变得拥有生命了一样,很生动,这让我很高兴。
P:《真田丸》的故事背景发生在日本战国时代末期,武士们在乱世中生存。在创作这部剧的原声音乐的时候,你是如何理解剧中的人物和时代的?
H:我觉得那是一个真的要靠自己的能力生存的时代吧,当然了,人活着就多少都要靠些运气,但在那个时期,一个人得靠他的实力、他的劳动、他的审时度势活着。比如现在人们可以靠炒股赚钱,可能本身并没有什么能力,但运气好,一炒股就发财了。在战国时代,这种情况比较少。大家都要拼了命才能活下去,用自己的双手、自己的头脑生活,拼命努力,懒惰的人没有出路。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那是会让人充满活力、看起来闪闪发光的时代吧。
我写曲子的时候,有的一小时就写好了,有的要花很长时间。《真田丸》的主题曲就花了挺长时间的,一方面是因为大河剧准备时间长,另一方面是为了找到最恰当的乐器,呈现这部剧中时代的氛围,想了很长时间。一开始想过要不要把它做成交响乐,后来还想过用大提琴做主角,到了最后才决定用小提琴独奏。前前后后花了快3周的时间,差不多算是写得最久的曲子了。
P:你觉得在创作电影、电视剧的原声音乐时,最关键的是什么?
H:一定要符合那个电视剧或者电影,符合它们所营造的那种氛围,这是关键。当音乐响起的时候,这部电影、电视剧有没有因为我的音乐变得更好,背景音乐有没有为这部作品作出贡献,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不过,太符合了也不行,还是要在里面保留自己的个性。把自己的味道恰到好处地藏进去,还要保证跟连续剧或电影气氛相符,考虑这个平衡还是挺困难的。
P:你会如何形容自己音乐的味道?
H:会是什么呢?音乐这种东西,用语言很难表达。如果用调味料来比喻的话,我的味道可能是香菜吧!它有一股属于自己的怪味儿,但一旦喜欢上了就停不下来,吃什么都想往里面放,我想成为这样的存在。
有的音乐从头至尾都非常完美,一听就能120%全部接受,我觉得我不必要成为这样。耳朵刚听到的时候,不能马上接受,但是仔细听下来,会停不下来,喜欢得不得了,想一直听下去,我喜欢这种感觉,想写出这样的曲子。
P:创作了这么多年日剧主题曲,你自己喜欢看电视剧吗?
H:我啊,是不看电视剧的那种人,就算是自己创作主题曲的剧也不看的。打开电视基本上只看新闻,或者看看纪录片。比如关于走过艰难人生的人的纪录片,或者是有关一个国家历史的纪录片,如果有这种内容在播,就会忍不住看下去。或者像是BBC追踪动物的纪录片,我也挺喜欢的。
P:创作者都有一些独特的习惯,比如有人一定要站着工作,还有人必须在绝对安静中创作。你有什么特别的习惯吗?
H:现在年轻的作曲家们,应该大多是用电脑作曲的吧。我的话,现在还是用纸和笔呢!我啊,到现在还是要在普通的五线谱稿纸上,用铅笔一个个写音符,跟过去完全一样。其实我不是排斥用电脑谱曲,只是一直没有下定决心开始这样做,就这样拖着拖着,拖到今天还是用老办法作曲。再过一阵子,我的作曲工作就要满30年了,这么说起来,真的是用自动铅笔和五线谱,一直一直这样写了下来。
P:作曲的时候,遇到过感觉失落、挫败的瞬间吗?碰到感觉“写不下去啦”的时刻,你会怎么做?
H:当然有啦,写不出好曲子的时刻时常出现,而且周围的人都不会知道这件事,这是一个纯粹的“personal problem”(个人问题)。失落后只能等自己情绪恢复,再次站起来。但是开始的时候一旦失落了,要扳回来需要花很长时间,在下一个作品能让自己满意之前,那种沮丧的心情不管做什么都消失不了。
不过就在最近10年吧,我找到了一种魔法。我出生在一个音乐家庭,爷爷和父亲都是作曲家,虽然爷爷已经不在了,但父亲现在还在继续作曲工作。我的爷爷是1907年出生的人,所以是100多年前出生的人,从那时候就开始作曲,接下来是我的父亲,然后轮到我,就像这样想一想,我们是一个已经在日本写了将近100年曲子的家庭呢!出生在这样的家庭,感到失落、陷入低谷的时候,就会说服自己,“这个家庭靠音乐持续了三代,100年来一直支持着日本音乐,你出生在这样的家庭,这种血液流淌在你的身体里,你一定能挺过去的。”就像是给自己施魔法一样,用这样的想法鼓励自己,“好,那我要加油了,一定会有好作品的。”这样想我就会渐渐多一些勇气。
P:你来过中国吗?有没有对中国的哪些方面感兴趣?
H:上海世博会的时候,我在日本馆做音乐导演,去过上海很多次,待得时间也比较久。我的爷爷在二战期间去了好几次中国,他很喜欢中国。他曾经写了一个曲子叫做《苏州夜曲》,是一首很有中国味道的曲子。爷爷在日本获得了国民荣誉奖,几乎是个家喻户晓的作曲家,这首曲子在日本也很有名。因为这个关系,我对中国的印象很好,这大概是继承了爷爷对中国的好印象吧!所以去中国的时候就在想,啊,这就是爷爷当时去过的地方,爷爷喜欢的中国到底是怎么样的国家呢?是抱着这种心情去的。
P:你喜欢什么样的音乐?
H:我从1983年到1988年在法国留学,那时候学的是古典乐,所以直到现在都还是挺喜欢古典乐的。法国有一个古典乐作曲家叫做加布里埃尔·福莱(Gabriel Fauré),他的曲子基本上我都很喜欢。相比于拉威尔这样的作曲家来说,他不怎么张扬,真的很低调,非常朴素。尽管如此,初听不觉得张扬,但越听越有味道,好像会慢慢进入人的心里,一点点渗透,很有深度的感觉。就好像是用很好的鸡炖汤,一点点入味,他就是那种顶级上汤,我对他是这样的印象。
我也会听流行音乐。喜欢的流行歌手,一个是已经去世的灵魂歌手雷·查尔斯,一个是芭芭拉·史翠珊,她作为演员出演了《往日情怀》这部电影,还自己唱了主题曲,我很喜欢她唱的歌。
P:对于现在音乐世界正在发生的事情,有让你特别担忧的吗?
H:担心的事情是,现在听管弦乐的年轻人越来越少了,不一定是指古典乐,人们不怎么爱听非电子乐器演奏的音乐了。我不讨厌电子乐,只是觉得如果年轻人能稍微多听一听管弦乐作品会更好。以前在没有电脑的时代,想听音乐可费劲了,不可能像现在这样短时间内就嗖嗖嗖嗖获取不同类型的曲子,现在大家能一首接一首听了,其实是可以多尝试听听不同种类的音乐的。
P:2017年做的最好的决定是什么?
H:既没有好的,也没有不好的决定啊!所有事情我都全力以赴去做了,所以很难去断言它是好还是不好。特别是音乐,它是一个非常依赖感觉的东西,很难用语言说明。而在音乐之外,我今年都过50岁了,如果说好决定的话,是因为之前做过一个个好的决定,才有了现在的我吧。
P:如果可以和世界上一个领袖见面,你想要见谁?想和他说些什么?
H:我还挺想见见法老王的,想问问他,为什么世界上的战乱不能消失?
P:此刻的你如果能够拥有能力,改变世界上的一件事,你想要改变什么?
H:我想在一瞬间,让大家完全平等,谁也不羡慕谁,谁也不轻视谁。但这必须是在一瞬间大家同时变得平等,稍微有点延迟的话,先平等的人和后平等的人之间就会产生差距,所以想要在同一个瞬间,大家一起平等。虽然很难想象,但我还是很好奇的,在那样的世界里生活是什么样子。
P:假如在2018年,一天可以变成25小时,你想在多出来的一个小时做什么?
H:只多一小时啊……只有一小时的话,真的是很困难啊,我想我可能会多喝一点酒吧!酒是我给自己的放松方式,因为我喝太多头就会发懵,就写不了曲子,所以在家工作的时候基本上是不喝酒的。可以放松的时候,我喜欢喝红酒和清酒,有一段时间喝龙舌兰,还挺沉迷其中。
P:对自己的2018年,有什么愿望和目标?
H:年后不久会有《哆啦A梦》的电影,我负责电影的原声音乐创作。其实现在也正在写呢!《哆啦A梦》在中国也很有名吗?我想要好好做《哆啦A梦》的音乐,让它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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