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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一个拍摄肉体之衰的女摄影师

时间:2024-04-24

石内都:正是因为独断与偏见,我才产生了拍照的欲望

人物=P

石内都=I

P:你是如何与摄影结缘的?

I:我的一位朋友,拥有一整套摄影设备,因为嫌弃它们碍事,于是将我的房间当做杂物间,把东西搬了进来,这便是我与摄影结缘的开始。

P:什么时候意识到对摄影有强烈兴趣?

I:一开始我就并不擅长摄影,直到今天也没有习惯摄影这一行为。所以,我总是尽可能让拍照变得简单。

P:你曾在20岁时发誓再也不回横须贺,又为何选择将自己的第一个拍摄系列对准那里?

I:我在横须贺生活到快20岁,小时候随着年岁的增长,对这里的憎恶也成正比地增长着。但是正因为无法选择出生的地方或成长的城市,一旦在一个地方,那里的空气或气味就会随着成长牢牢“吸附”在身上,渐渐形成身体的一部分,人们才会对出生地、家乡有种近乎血缘关系的眷恋。摄影可以将私人之事的内涵向外界释放,因此我选择了这座城市。并且我明白,这个城市拥有充分,甚至过度的摄影特质。可以说,我将拍摄的照片就在我体内,就在我与成长的土地的血缘关系之中。我只需将之一一取出,固定在照片上即可。

P:回到自己“厌恶”的故乡去拍摄,是怎样一番感受?

I:有种类似于罪犯会再度回到案发现场的老套感觉。就好像本来是为了销毁证据前来,却又留下了明显的新证据,或者应该说是冒失地返回原地,却被照片捕捉到了。横须贺的街道,展现了我青春期的伤痛,心里会觉得艰难、痛苦,但都是必然的经历。

P:至今为止,你只有极少的作品是以彩色拍摄的,你也曾说自己只拍摄黑白照片,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决定?

I:理由很多。喜欢黑与白的无彩之色是其中之一。我们处在色彩的包围之中,身体也被复杂的色彩覆盖着,色彩是自然的拍摄轨迹,是无可怀疑的现实世界。黑白胶卷将这一切色彩仅置换为光与影的明暗,任何色彩在黑白照之中,都只是为了靠近黑白而准备的假借之色。虽说拍摄现实也是照片的功能之一,但照片里更充满着创意,黑白照的创意或者说意图就是在黑与白之间诱出一个看不见的世界。

P:从拍摄黑白照片中获得了什么乐趣?

I:可以说是不胜枚举。能够一个人完成所有工作也是其优点之一。创意能够得到清晰的显现也很美妙。我认为这才是真正的照片。

P:你曾说过,“只要有理想的黑色存在,我应该就可以继续洗印黑白照片吧。”是否曾经非常接近过那个理想状态?

I:理想状态至今还未找到。我没有完备的暗室,当日的天气、气温、水温、水质、时间段、身体状况、心情的好坏,也会对我所洗印出的黑色有相当大的影响。

P:拍摄黑白照片对你的生活产生了影响吗?

I:要说影响的话,为了把那种现实中并不存在的、只有黑白两种颜色的色调放在身边,我在暗室里尽量只放置非彩色的东西,进入暗室时,只穿黑色或白色的衣服。后来慢慢地也开始尝试在闲暇时间里只穿黑白两色,衣服只买黑色与白色的,房间里也尽量注意只使用黑白两色的物品。

P:你拍摄过废弃的红灯区,当时是如何注意到这样一个拍摄主题的?

I:很久之前,曾有一位女摄影师拍摄过横滨的红灯区,我在自由之丘的一间旧书店里看到了她的书,那是一本彻底地以旁观视角贯穿始终的书。我记得腰封上写着:“随着卖春禁止法颁布,如今赤线地带正在逐渐消失。一位女摄影师以人性的视角对准这片区域,完成的划时代的记录与手记。”自那以后20多年,我通过完全不同的路线又寻找到同一街区。废弃的红灯区、建筑物都能展现时间的模样与影子,时间的积累与厚重,我觉得那是很美的东西。

P:去那里拍摄是怎样的感受?

I:那个地方,刚走进入口就能闻见微微的酸臭,房间里的空气潮湿而厚重,每当呼吸的时候,恶心的感觉便涌上胸口。墙上的污迹里、柱子背后、楼梯的油光中、房屋里所有细胞都是由那些本来已经不在这里的女人构成的。站在那里,脑中会想:“为什么我会站在这样的地方?我是来干什么的?”这些朦胧的意识和堵在胸口的不快等等,都显露出自己身为女人的本性,清晰到让我厌恶的地步。但在咽了一口唾沫,张大嘴吸了一口这里的空气之后,我还是在那个曾经的舞厅架好了相机。事实上,我也正是从这时起意识到了自己的摄影师身份。

P:你的作品《1·9·4·7》采用了微距镜头去记录衰老身体的皱纹、伤疤,为什么会用这样的方式去展现人体?

I:对自己的身体,我们只能从一定的角度去观望,即使映照在镜中,也不能观看自己的一切,这是人最大的困窘。若要凝视身体的这种性质,摄影是最合适的。我绝不是要讨论身体本身如何美好,它是庸俗的活物。人每天刷牙、洗头、洗澡,如果不清洗的话,身体就会渐渐变成臭不可闻的垃圾。皱纹和伤疤是细胞与时间凝结的痕迹,是内部与外部瞬间相遇的场所。微距镜头就像是舔舐整个表面那样贴近人体,照片拥有将表面与内里、整体与局部以及美与丑在一瞬间逆转的力量。

P:你曾经以男性为主题拍摄过一组照片,以女性摄影师的视角去审视男性的身体,让你对男性产生哪些新的认知?

I:其实,我并非刻意要拍男人的身体,只是在拍摄女人手脚的过程中,也想看看男性的手脚,之后又开始了全身的拍摄。有的东西不通过镜头就感受不到。大多数男人身上长着粗而硬的汗毛,一根根倒立,装饰着皮肤。手、脚以及身体的形状都包裹在女人所无可比拟的、丰富的细节中,从骨骼到血管都向外展示着自身的性别特质。

P:你如何定位你的作品?

I:我的作品全部都是靠想象和创作,与记录的功能相距遥远。比起正确的史实,自以为是的臆想会刺激想象力,正是因为独断与偏见,我才产生了拍摄照片的欲望。

P:拍摄时最享受的是什么?

I:我的照片是因劳累而生的,必使身心俱疲。尽快结束拍摄,将这种劳累吸引出来能治愈劳累,给予自己新的力量。

P:你说之后只留给自己20年的时间去创作,对于之后的拍摄内容有计划吗?

I:按照现在的情况推进,顺其自然。

P:2017年想做而没做成的一件事情?

I:想做的事情全部都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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