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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之罪:《不详的蛋》的生态伦理解读

时间:2024-05-25

裴美莹

(华中师范大学 文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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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之罪:《不详的蛋》的生态伦理解读

裴美莹

(华中师范大学 文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0)

摘要:布尔加科夫被尊称为“魔幻现实主义的开山鼻祖”,他的短篇小说《不详的蛋》发表于1924年,是他的成名作。这篇带有科幻性质的小说描写了一场意外的科学变故给人类社会带来的灾难,是对现代文明的一种警示。以往学者多从政治思想的角度对其进行阐释,而本文试图从生态批评的角度探讨《不详的蛋》中人与自然的伦理关系,通过分析《不详的蛋》中谁是灾难的制造者,揭示出布尔加科夫创作该作品时试图揭露的深层内涵。

关键词:布尔加科夫;《不详的蛋》; 生态伦理

布尔加科夫(1891-1940)是俄国“白银时代”的代表性小说家、剧作家,被公认为20世纪俄罗斯文学的经典作家,同时也在一定程度上被认为是魔幻现实主义的鼻祖。在不到40年的文学创作生涯中,他创作了一系列宝贵的文学作品,主要涉及两类题材:小说和戏剧,而小说创作是他一生中最主要的成就,而《不详的蛋》就是布尔加科夫的成名作。

《不详的蛋》一经发表就受到了文学评论家们的关注。当时正在疗养的高尔基曾高兴地赞扬 “《不详的蛋》写得机智而得体”。但此时苏联文坛的主流“拉普”则抨击这篇小说表现了“新资产阶级的情绪”。《不详的蛋》被定位为对不学无术的领导的揶揄、对官僚主义者的讽刺。无可否认的是,《不详的蛋》的确在一定程度上表现出了布尔加科夫对“无产阶级”的质疑[1], 但笔者认为《不详的蛋》中表现出来的对生态伦理关系遭到破坏的忧虑,远远超过了其政治意义。因此本文将重点讨论《不详的蛋》中的生态伦理问题。

《不详的蛋》讲述的是动物学家佩尔西科夫教授意外地发现了“生命之光”,它可以促进细胞快速繁殖。尽管佩尔西科夫教授认为 “生命之光”还要等待进一步的探究,但是苏联政府决定将“生命之光”用于孵化鸡蛋,一批巨大的怪物似的蟒蛇、鸵鸟和鳄鱼被大量地繁殖出来,这批 “怪物”使苏联遭到了毁灭性的破坏,佩尔西科夫教授和他的助手们被愤怒的群众打死,制造“生命之光”的机器也被毁坏。在这看似荒诞离奇的故事背后,实则蕴含了深刻的生态伦理内涵,饱含了布尔加科夫对“生态”“科技”等问题的关注与思考。

1《不详的蛋》对“科技至上观”的批判

自启蒙运动以来,科学技术就取代了宗教,在人类发展进程中占有了重要的地位。蒸汽机的出现推动了第一次工业革命的产生,自那时起,科学技术就被视为人类发展的唯一钥匙。随着现代化进程的不断加深,科学技术也逐渐被神话了,占据了至高无上的地位。

小说的主人公佩尔西科夫教授“不论谈论什么事情,都是深有把握的,因为在他所从事的领域里,论知识之渊博无人能出其右”。他终身都在研究两栖动物,在一次意外研究中,他发现并获得了一种“可以大大提高低级生物生命力”的光(即“生命之光”)。佩尔西科夫教授是一个对自己知识储备异常自信的人类科学家,他把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了科学事业。他把这些动物们当作自己研究的标本、是辅助他更好精进科学的实验品,却从来没有从“万物平等”的角度去看待这些动物们。并且,佩尔西克夫教授对“非科学家们”持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态度,甚至蔑视那些对科学一知半解的人。因此,佩尔西克夫教授代表了那些一味追求、发展实验的科学家们,他们持有的是“科学至上”“科学战胜自然”的观念。

佩尔西克夫教授还没能确定它发现的“生命之光” 的应用价值,就被罗可强行运用于鸡蛋的孵化。当人类了解科学可以促进生产力的发展,尝到了科学发展带来的好处,同时也会增加对自然的轻视之心、利用之心。在作家看来,最为可怕的并不是利用科学,而是在还没有了解透彻之前就盲目地、无分寸地任意使用科学。科学的畸形发展会给人类带来灭绝性的灾难。正如《不详的蛋》中,整个暖房成了可怖的蛇窟,巨大的繁殖力极强的蛇、鳄鱼之类的动物攻击了人类,它们所到之处,寸草不生。人类只有体会到科学的失控给人类的生命、财产造成的极大威胁,并且人类对这些后果是无力承担的,才会意识到科学失控的后果的可怕。

埃德加·莫兰提出:“科学是一个极其重大的事情,不能唯一地交由科学家来处理……科学已经变得极其危险,不能全凭政治家来处理。”[2]布尔加科夫在《不详的蛋》中,试图提出的就是这样一种观点。他虽然强调科学存在的危险性和风险性,但是他并不主张抛弃科学,而是号召人们正确地处理人与自然、人与科学之间的关系问题。过于机械的科技观把自然界看作是可以随意控制的对象、过分夸大科技的作用,把科学当作一个征服自然的手段。因此,在科学技术的作用下,人与自然的关系变得对立起来,并且科学技术越进步,人与自然的生态伦理关系变得越对立。因此布尔加科夫号召人们警惕科学,但并不是一味地对抗科学,而是要在不破坏人与自然伦理关系的前提下,对其进行合理地应用。

2《不详的蛋》对“人类中心主义观”的批判

自古希腊以来,人类就被置于宇宙中心的位置。虽然人类确实在自然界中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但这并不意味着人类可以随意支配其他物种,也并不意味着人类就是自然界的中心。生态学家们一直认为“人类中心主义观”是一种与生态主义观根本对立的思想体系。

自工业革命以来,人与自然的伦理关系变得越来越激化,伴随着工业的兴起,生态环境也遭到了极大的破坏。《不详的蛋》发表于斯大林统治的时期,当时国家正大力提倡发展工业,尤其是重工业。重工业的繁荣必然伴随着生态的破坏,布尔加科夫意识到了人类所从事的工业生产加速了人与自然伦理关系的对立。而“人类中心主义”的这种思想,无疑使人类改变、破坏生态环境有了思想支撑。

《不详的蛋》中的佩尔西科夫教授、苏联领导人都持有 “人类中心主义”的观点,都认为人类就是宇宙的中心,是能够操控自然的。他们随心所欲地把动物当成实验品、当成食物,或者是当成体现自己政绩的一个工具,他们对自然并没有怀有敬畏之心、甚至轻视自然,更无从谈起与自然和谐相处了。虽然他们将自然看作是可以被征服的对象,然而现实却击破了他们的陈旧观念。小说的最后,那些怪物都死了,但并不是依靠人类的力量,而是寒流。寒流是自然现象当中不被人类喜欢的一种,人们都在极力阻止、抗拒、诅咒它的发生。然而恰恰是寒流救了他们的命,这可以说是一种讽刺。布尔加科夫试图通过这种方式告诫人们,任何试图控制、征服、凌驾于自然之上的想法都是不自量力的,从人类自身的角度去衡量自然现象的好坏是愚蠢而又自负的。

3《不详的蛋》对“唯发展主义观”的批判

社会的不断发展促进了人们内心欲望的膨胀,即使是在现在,发展也成为每个国家、每个民族的奋斗目标。诚然任何一种生物都有生存和进化的权利,人类作为这个星球的一个物种,自然也具有生存与发展的权利。批判唯发展主义并不意味着完全否定人的发展,更不意味着反人类;而是要揭示出这种发展至上的意识形态所存在的缺陷[3]。哈代就曾经指出:“悲哀的事实——人类在满足其身体需要方面的发展走向了极端……这个星球不能为这种高等动物追求不断增高生活需要的幸福提供足够的物质。”[4]

《不详的蛋》发表于1924年,而苏联从1917年十月革命以来,经济发展就一直很不理想。苏联大力发展重工业的国家政策在1921年就曾经造成了一场巨大的灾荒。而后,斯大林实行了高度集中的指令性计划经济政策,采用命令手段介入了资源的分配[5],忽视了生产力发展的客观规律。因此,这一政策使国家短缺日益严重、经济发展更为恶劣。

布尔加科夫看到了这一时期苏联经济发展的弊端,并试图通过他的作品反映出来。在《不详的蛋》中,鸡瘟的出现使苏联的生产力下降,苏联政府为了挽救这一情况,命令罗可担任“红光”模范国营农场场长,并运用“生命之光”孵化鸡蛋。苏联政府的该项决定存在着巨大的隐患。首先,罗可是一名对动物学一无所知的领导者(这一点通过后文情节,他将蛇蛋误认为鸡蛋就可以得到印证),然而他却要承担这一项目的领导和实施工作。苏联政府并没有意识到这是一项科学实验,低估了科学的风险性。其次,“生命之光”尚未得到全面的认证,这一点佩尔西科夫教授已经提前告知并表示强烈反对了,然而罗可为了“邀功”却无视了这一观点,罗可对科学的两面性的特征没有充分重视,在生产过程中也没有安排防护措施,从而导致了悲剧的发生。

“唯发展主义观”作为一种意识形态,作为当时苏联政府的指导思想,指导的是苏联整个国家和民族的生产方式和生活方式,决定了当时苏联经济的整体走向。因此,这种错误的意识形态就决定了苏联经济发展的滞后性,在“唯发展主义观”指导下的苏联并没有走向强大,甚至于加速了自身的灭亡。苏联政府 “唯发展主义”的狭隘观念和不正确的政策指令最终酿成了悲剧,但在这部作品中,所有的人都把悲剧的产生归咎于佩尔西科夫教授的发明,这是极其不理智的。这场悲剧产生的根本原因是苏联政府的盲目自大、急功近利和对科学实验的无知。

4结语

自文学产生以来,大部分作家探讨的是人类如何在宇宙间确立自己的中心地位,如何解放和弘扬人性,人类如何战胜并征服自然。这种“口号”在一定时间内是适应于社会发展的需要的。但是仅仅从人的角度研究文学并不完全适应于当前发展的需要,尤其是当下,人与自然的伦理关系日益恶化,因而在这种语境下探讨文学当中的生态主题是有价值的并且是必要的。

布尔加科夫虽然生活在一个探讨“人”和“人性”的时代,但是他看到了生态伦理关系的畸形并试图通过《不详的蛋》来警示当时的苏联政府、警示人类社会,在发展的同时也要尊重客观规律、要正确地认识科学并对其可能存在的隐患加以控制。然而,当时的苏联文坛却将《不详的蛋》视为必须消灭的对象,认为这部作品是反苏联的、是丑化社会主义的。我们并不能否认布尔加科夫对当时的苏联政策带有一定的反对意见、带有一定的不满,但是在不满的表象下面其实更多的是对人与自然伦理关系的深层探讨与反思,是对苏联政府不顾客观规律、随意发展工农业的一种警示。但是苏联政府非但没有看出布尔加科夫对祖国的浓浓的担忧之心,反而歪解、夸大了作者的讽刺内涵,这实在是布尔加科夫的不幸,也是苏联政府的不幸。后来的历史事实也证明了,布尔加科夫的担忧是完全正确的。

参考文献:

[1]谭得伶,吴泽霖等著.解冻文学和回归文学[M].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1:236.

[2][法]埃德加·莫兰.复杂思想:自觉的科学[M].陈一壮,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1:101.

[3]王诺.欧美生态批评:生态文学研究概论[M].上海:学林出版社,2008:171.

[4]Laurence Coupe(ed.).TheGreenStudiesReader;FromRomanticismtoEcocriticism[M].London: Routledge,2000,p269.

[5]雷晓欢.评西方学者关于斯大林经济思想的研究[J].理论月刊,2015(3):118-123.

(编辑:刘彩霞)

收稿日期:2016-04-12

作者简介:裴美莹(1992—),女,辽宁营口人,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西方小说.

中图分类号:I106.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5-8978(2016)03-0063-03

Who is Responsible for the Disaster: Ecological Ethics Interpretation about Fatal Eggs

PEI Mei-ying

(College of Liberal Arts,Central China Normal University,Wuhan 430079,China)

Abstract:Mikhail Bulgakov is regarded as fathers of magic realism, his short novel Fatal Eggs was published in 1924, one of the most famous article written by Mikhail Bulgakov. This science fiction describes an scientific accident brings a disaster for human society, is a warning of the modern civilization. This paper attempts to explore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ecological criticism to Fatal Eggs, discuss the ethical relationship between human and nature, this perspective different with other scholars. Through the analysis of Fatal Eggs, we discussed who is the maker of this disaster and revealed the deep connotation of this article by Mikhail Bulgakov.

Keywords:Mikhail Bulgakov;Fatal Eggs;Ecological ethic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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