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4-24
柯逸
人人都说,子涵与百川是一对恩爱夫妻,彼此从无隐瞒。结婚前,两个人就讲好了当丁克,一有空闲就出去旅游,只有第一次带了婆婆。百川说,妈给了咱们房子,婚礼也是她出钱,红包我们收了,总得意思一下吧。于是蜜月度得别别扭扭:三个人在一起,新娘自然觉得婆婆不懂事,没眼色;婆婆呢,一方面很得意,儿子连蜜月都带上她,另一方面,她也知道不该跟来。在这种矛盾的心情中,她一会儿在渡轮上谈笑风生,一会儿又在海滩上离他们远远的,仿佛有点怯。然而,离得再远,子涵也能感到那视线,像条鱼被钓住了鳃似的。
这样的旅行,再也没有过。后来每次出门,子涵都说,这是你赔我的蜜月,赔了一个又一个,从东南亚到日本、韩国,再到欧洲和北美。今年圣诞节,他们打算一道休年假,从香港转机飞悉尼,先到维港看烟火,住一夜,悉尼落地后,就租一部车,开到黄金海岸去。这趟旅行,子涵很早就开始规划了。半年前就订下了机票跟酒店,中间她意外怀孕一次,马上就打掉了,不是时机不对,是她根本不想要孩子。百川那几天恰好特别忙,她就一个人去了医院。这事婆婆当然不知道。自那以后,两个人之间,就像隔了些什么,难以说清。
结婚纪念日到了,百川说要给她一个惊喜,在凯宾斯基饭店订了两晚套房,两个人去度周末。子涵穿上她新买的小黑裙,配上一条山茶花纽扣的腰带,做了头发,粉底仔细涂满了脖子和手臂。晚餐如意料中精雅,刀叉闪动,盘子一道道地撤换,整瓶红酒都喝掉了,旁边一对头发花白的白人夫妻在讲着听不懂的外语,德语还是俄语?两只苍老的手越过餐桌,握在一起,女的那位眼里闪动着泪光,子涵把脸转了回去,怕人家会不好意思。
百川酒至半酣,拉着子涵回房间,把她贴在墙上亲吻,好像回到了初恋的时候,轻轻地试探,胆怯纯洁得不像是真。小黑裙紧紧贴在子涵的腰上,房间里漆黑,她眼前却莫名地浮现出白晃晃刺眼的手术室。刚才晚饭的时候,百川提起婆婆的计划,让他们卖掉现在的小房子,换一套大的三居室,养孩子用,她来带娃,好有地方住。又来了,子涵想。百川开始吻她,她想的却是未来的恐怖生涯,跟强势的婆婆住一起,还有个哭闹不休的婴儿。在黑暗中,她突然想通了一件事——这些年,百川时常搬出婆婆这张牌,说的其实是自己的心里话。做手术那天他为什么不出现?这裙子太紧了,勒到想吐,她突然不想再配合,奋力挣脱对方的拥抱,沉默而飞快地走出房间。她大步走去,听不见百川在叫她,身影果断地消失在明亮的走廊转角。百川没有再追,他和她都很清楚,这种逃离不过是一时之勇,最终她会回来,面对这道避无可避的现实问题,然后再一起飞去澳大利亚,像一对真正的恩爱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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