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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新波兰

时间:2024-04-24

葛维樱

“这世上没有一样东西我想占有。

我知道没有一个人值得我羡慕。

任何我曾遭受的不幸,我都已忘记。”

——切斯瓦夫·米沃什

玻璃塔以外,现代城市的另一种可能

沿着“保罗二世大道”略倾斜的路线,向上可以直达“古城”,向下可以通往“肖邦公园”。以1978年当选的第一位波兰人教皇命名,将复杂的历史因果串联起来。在欧洲的大城市里,华沙是一个执拗的特例。除了维也纳、伦敦、巴黎那样一直保有大量古建的重要城市,大量中东欧城市都是在近20年才开始拆除火柴盒式的建筑,尽力追求徒具其型的“古代化”的。华沙是在1945年战后立刻开始重建的。在如今欧洲大同小异的城堡、广场、喷泉、教堂的模式当中,70年前的华沙,就一面是对自己精确到毫米的“仿制”,一面是符合人生活居住的城市“发展”逻辑,二者并行本身成了一种非同寻常的生活建构方式。

华沙老城重建始于1945年。70年过去了,华沙人依然认可这座城市的重建,不是按照执政者的情感,而是经过了充分讨论的

新世纪以来,华沙成了全欧洲最欢迎外来建筑师的地方。“华沙的土地曾经被国有化,在欧洲国家里算是一个特例。华沙不是一天、一代人可以完成的。”一幢500米高的虚拟黑色“巨塔”竖立在华沙市中心,艺术家把“二战”结束后所有华沙市区残存的碎片,精确地一块块用电脑堆砌成一座巨塔,比现有的最高建筑科学文化宫还要高一倍多。即使是最负盛名的盛放肖邦心脏的圣十字大教堂,至今只用信徒的钱默默做零碎缓慢的修复,我看到的天使还不对称。

战后对于华沙的重建,是一个城市组织和空间秩序的规划。70年过去了,波兰人仍然认可这个城建是通过充分讨论的,而不是执政当局出于表达情绪的需要。街道宽阔,公园自然清新,建筑上因为执拗保持了一些历史风貌地区,与德国的东柏林、德累斯顿那种“社会主义生产型城市”大异其趣。“我们不想从18、19世纪的拥挤建筑里‘拯救出一个新城市。”华沙至今看到的城市面貌,包括历史街区界限、公园和原始生态区的保留,为居民提供新鲜空气的廊道以及高等教育、轨道交通,尤其是改善住房,都是从废墟中一点点重新做的。“这才是华沙故事的起点。”

故事的矛盾依然集中在人上。展览搭建在一所即将拆除的废弃学校里,利用学校剩下的材料,搜集大量有时代烙印的家具器皿,已经远去的生活被再次“重建”。电视机里,正在播放一个男人情绪激动地讲述自己和警察打架过程的真实录像。20世纪90年代激进的保护生活原生态的人,类似今天的“钉子户”,波兰语里有一个指代词——“斯沃特”,指那些认为住宅本来就应该免费的人。他们有一定组织规模,采取暴力与警察打架,与政府对抗。一个年轻“斯沃特”女孩被人用残忍手法杀害,公众普遍把她作为私有化进程里的牺牲品代表。另一边,90年代的波兰私营企业大量兴起,一个角落被布置得有如一个新的投资者办公室,椅背上搭着灰色的化纤西服,小玻璃板组成的窗户透出黄灰色的天空。

波兰诗人、作家和散文家切斯瓦夫·米沃什于1980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

这些艺术元素观照人的内向性,是因为制度变化在人的心里制造了危机。托马斯·富达拉(Tomasz Fudala)是华沙当代艺术馆的馆长,他说,“重建”这个主题,让波兰人对私有制里的人性和非人性有了非常大的争论。当今社会法则以所有权为上,人们习惯于对统一规划诸多挑剔。消费主义的咒语在波兰失灵了。贫富差距很小,基尼系数低,全国只有一个LV店。华沙独此一栋俯瞰全城的豪华公寓,带精装修的房价大概合2万元人民币一平方米。

伏尔泰曾把欧洲国家分为“等着被了解”和“主动去了解”两类。区别至今仍在,权力、繁荣、机构都在欧洲大陆的最西端,心理版图上的欧洲大国还是德国。“欧洲对匈牙利人、捷克人和波兰人意味着什么?他们的国家1000年来属于起源于罗马基督教的欧洲部分。他们参与欧洲历史的每一个时期。对他们而言,‘欧洲一词并不代表地理现象,而是代表等同于‘西方一词的精神理念。”米兰·昆德拉尽力诠释的“中欧”,为这些地处东欧、却文化认同西欧的小国家带来一个绝非地理,而是价值的观念。

在20世纪80年代,波兰乃至整个东欧,在这个交界上焦虑丛生。托尼·朱特曾说,成为塔林或布拉格那样“被审美”的地方,对于东欧国家来说并不是个好名声。昆德拉说历史是征服者的历史。波兰不能离开欧洲历史之外,却只能做牺牲品和局外人。不管多么不情愿,也必须承认真正影响甚至定义了华沙现当代地标的,还是来自苏联的礼物——“科学文化宫”。3年前我第一次来华沙时走马观花,一进门那种水磨石地板,冷调大白光,很多年里一直被要求拆除。20年过去了,波兰人接受了科学文化宫作为城市景观、标志建筑和实际用途,作为历史的遗存也能审美。因为彻底进入欧盟、“申根”,波兰的身份认同感的焦虑不再急迫了。

上图:波兹南旧啤酒厂购物中心,集购物、休闲、艺术为一体 下图:罗兹市带动了波兰壁画的风潮。图为克拉科夫市卡齐米日犹太区的街头壁画

波兰之所以有趣,就是因为还没有被脸谱化。或者说旧的脸谱早已经模糊暗淡,新的样貌还没来得及定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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