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4-24
杨聃
它是一种活的艺术形式,我们所有人都置身其中。
当地时间5月2日晚,被认为是时尚界的“超级碗”或奥斯卡的Met Gala(大都会艺术博物馆慈善舞会)在纽约举行。这场在每年5月的第一个星期一举行的隆重项目是为了给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的服装馆(又称时尚馆)募集资金,难怪时事评论员保罗·威尔莫特称其为“时尚馆提款机”。
从1999年开始,由联合主席和博物馆长期伙伴安娜·温图尔操办,她在2015年成功帮博物馆筹得了超过1250万美元。据《纽约时报》消息,今年的慈善舞会的门票售价为3万美元,而品牌想要承包一桌则要付27.5万美元。
即便付得起门票,Met Gala的门也不是那么好进的。和纽约市芭蕾舞晚会或富力克美术收藏馆青年舞会等其他文化募捐不同,参会者必须手持邀请函。据说候选名单也不短,有资格接受邀请的人不仅要有相当的经济基础、声望和成就,作为时尚盛典,美貌也是被评估的一个方面。对所有邀请和参与者,温图尔有最终决定权。
所以在社交日程上,当晚占据了显要位置,通常着装谨慎的明星名人们会乐意在红毯上试一试有主题的时装冒险,帮她们制作战袍的设计师们也将陪伴在侧。即便有主题,明星们也只是鼓励遵守,因为大家都明白美不美才是最终标准。
就像2013年,莎拉·杰西卡·帕克和麦当娜都“严格”遵守了当年的主题“朋克,混乱到高级定制”,可飞利浦·崔西的鸡冠帽、涂鸦长袍和渔网短裤都遭到了大规模的非议。事实上,今年两人的境遇也出奇地相似,穿着Monse的杰西卡·帕克和穿着纪梵希的麦当娜又纷纷被吐槽了。
差点忘了,此次的着装要求是“tech white tie”(科技白领结),然而,大部分出席开幕晚宴的人穿得更像星球大战或者硅谷毕业舞会。以主持人之一的泰勒·斯威夫特为代表的“盔甲灰”色系被理解为机器人的颜色而频频出镜,金·卡戴珊把自己穿成了弗里茨·朗在1927年的黑白经典电影《大都会》中的机器人玛丽亚。
当然,真正切题的着装也有。比如女演员克莱尔·丹尼斯,她身穿的Zac Posen礼服裙真正“点亮”了她自己。Zac Posen采用一种光学纤维织出了欧根纱面料,在灯光和阳光下看就似是一条普通的蓝色礼服,经典的抹胸收腰设计,一旦进入黑暗空间,这条裙子就自成光源,变成了一条夜光裙。
模特嘉露莲娜·库高娃的变色Marchesa礼服裙是与IBM Watson超级计算机进行合作设计的,礼服上每朵花都是一个LED灯,有5种灯色,根据推特用户对Met Ball的评论改变灯的颜色。同具匠心的还有业界营销达人伴侣安得烈·萨菲尔和丹尼尔·本尼迪克的LED燕尾服。
虽然艾玛·沃特森的复古Calvin Klein礼服看起来没那么特别,甚至有评论人认为她裤子外面的裙摆显得多余。然而,这正是它的用意。文森特的造型师沙拉·斯勒茨基在Instagram上写道:“在Eco Age的帮助下,这件由三种织物编织而成的Calvin Klein五件套作品完全是用回收塑料制成的。”不仅如此,礼服的拉链也是用回收金属制成,内衬是有机棉。
可循环的概念不仅在于材质上,也体现在设计上。“服装的设计也出于未来的搭配考虑,裤子可以单穿,裙摆也适用于其他红毯。”文森特表示,“真正美的设计应该被反复展示。”
今年晚宴和展览的赞助商是苹果公司,其首席设计官乔纳森·保罗·伊夫成了这间科技巨头公司和活动之间的联络大使。虽然在红毯环节,有科技感的着装要求被名人们的光环模糊了,但科技的影响力已经从嘉宾名单中的大多数名字上体现了出来,其中包括Instagram首席执行官兼联合创始人凯文·斯特罗姆、Yahoo首席执行官玛丽莎·梅耶尔、Tesla首席执行官埃隆·马斯克。
当然除了伊夫,少不了苹果首席执行官蒂姆·库克、苹果公司创始人史蒂夫·乔布斯的遗孀劳伦娜·鲍威尔·乔布斯等贯穿晚宴流程始终的苹果公司代表。《时装商业评论》还饶有兴致地数了数当日佩戴Apple Watch的客人数量:女士中至少有10人佩戴,而男士因为将手表隐藏在袖子里难以观察。
如此热闹的红毯让人差点忘了,一切都是为了大都会博物馆“手工x机器:科技时代下的时尚潮流”(Manus x Machina: Fashion in the Age of Technology)的开幕。这场展览由大都会艺术博物馆时装学院主办的展览从5月5日起对公众开放。
“时尚科技”(fashion-tech)这个词诞生可能还不到10年,但在“手工x机器:科技时代下的时尚潮流”展览上,许多展示服装的诞生时间都早在20世纪之初。策展人安德鲁·博尔顿坚信:“从开始到现在,时尚一直是一个率先拥抱技术的行业。”
像巴黎高级时装业的创始人查尔斯·夫菜戴里克·沃斯、埃米尔·平艾特和雅克·杜塞等早期工坊都是依靠当时新推出的缝纫机才制作出了服装。这场展览的一个主要灵感来源就是伊夫·圣·罗兰在1965年创作的蒙德里安裙(Mondrian Dress),除了手工锁边之外,裙子几乎全部由机器制成。
尽管在时尚界对手工和机器一直以来有着不同的价值观念——手工制作比机器制作更有价值,但在某些方面,展览体现了手工和机器的此消彼长。在人们急于把现下时尚和科技的协同效应推上新闻头条时,博尔顿强调的是时尚与技术的长期关系。
他挑选的这170件展品略具挑衅意味。“我将重点放在那些沉迷于手工、沉迷于机器以及沉迷于将两者结合的著名设计师的身上。”博尔顿说,“传统意义上,高定和成衣的区别就在于手工或机器制作。但最近这种区别越来越模糊,因为这两者都接受了彼此的方法和技术。”
最能够体现博尔顿意图的展品是一件香奈儿2014秋冬高级定制礼服。它由潜水针织面料打造,后摆上则装点着刺绣。其巴洛克风格的设计首先是由手工勾勒,再用电脑制作出像素化的图案,然后用手绘上金色金属颜料,再与莱茵石一道转印。最后,珍珠和宝石经手工刺绣至面料之上,历时450小时完成。成品的数字化版本被投影在屋顶上,周围回荡着布莱恩·伊诺的《An Ending (Ascent)》。
刺绣、羽饰、花卉贴花、褶皱、蕾丝、皮革制品……博尔顿通过不同的制衣工艺将这些高级定制和高级成衣分门别类,往往展示的是其演变的过程。譬如,在刺绣展区,陈列着三件黑色的吊带礼服。第一件来自1935年香奈儿的高级定制版本,装点着手工刺绣的黑色胶状亮片,一面呈磨砂亚光状,一面则为闪亮光泽。第二件,是马丁·马吉拉在1996年的合成针织成衣,其上印着数码印花的错视亮片图案。最后,他用设计师盖斯奇埃尔(Ghesquière)为路易威登2015秋冬系列制作的一件成衣来总结前两件展品,因为它结合了两种技术。
除此之外,有一间展厅着重展示了服装原型的坯布和纸样,而另一间展厅则还原了传统高级定制时装屋的模样。整个展览的结构有些像狄德罗和让·勒朗·达朗贝尔的《百科全书》,这试图赋予制衣工艺,艺术、科学等量齐观的视角。
观展者能看到创作时装的过程,无论是由手工、机器还是两者结合,都十分有序。“时尚的步伐太快了,”他对《时装商业评论》说,“如今对艺术家、设计师以及背后复杂的过程都没有什么欣赏,因此展览的一部分目的是希望将其变慢下来,让人们聚焦于时尚的制作过程。”
然而,不同的人会有不同视角和理解。伊夫看到的是马瑞阿诺·佛坦尼和马克·雅可布等展品之间的联系。他表示,科技产品总是试图让人们察觉不到他们对解决问题所做出的努力。这就是设计师的工作:解决问题、向前探索,但绝不会把用户拖到问题中去。
说到“科技”往往令人联想到基于软件、设备的数字化,但同时它也是根植于迭代进行创新的思维模式。这或许是很多时尚品牌在谈论要像科技公司那样思考的原因,就像温图尔所说的,“他们有多迅速,就有多创新”。
即便可穿戴设备的呼声更高,博尔顿并没有迫于压力把重点放在这里,在他看来“那些东西没什么审美吸引力”,相比于一件外套穿上后能告诉你会有多热的这种科技概念,他更感兴趣的是激光切割或超声波焊接之类的技术本身。
博尔顿总结了20世纪以来,融合了手工与机器制造的最佳案例莫过于侯赛因·卡拉扬的遥控时装、三宅一生的蒸汽拉伸褶皱、艾里斯·范·荷本的硅制羽毛裙以及其3D打印的高级定制。“作为缝纫机来说,3D打印很具革命性。如果有了合适的材料,你就能在家里用3D打印出自己的夹克和裙子了,这是最终极的定制服,所谓定制就是要关乎合身。”
在大部分工作可以被机器代劳的前提下,人的价值是否还存在?对此,博尔顿认为,即便机器承担了制作的角色,但在背后设计和编程的仍然是人。“如同任何艺术实践,有那么多出于错误导致的美丽和意外发展。我对一台机器是否有将错误转变成创新语言或者词汇的能力表示怀疑。”就像弗里茨·朗的电影《大都会》在开头和结尾的警句:“头与手之间的调停者必须是人心。”博尔顿同样认为:“手工和机器之间的调停者必须是人心。”
刚刚上映的纪录片《五月的第一个星期一》试图撇去浮华表面,追问时装为何又如何占据了我们文化和经济中如此被高估的位置。时尚是艺术,还是商业?若两者皆有,是否能和平共存?博尔顿对后一个问题表示肯定。他承认这两者之间的平衡很难把握,不只是星光熠熠的Met Gala,依靠明星宣传设计师的时尚界本身也是如此。
“某些时候,时尚和明星挂钩并不一定是好事。明星的光芒反而盖过了她们身上的服装。”博尔顿对《华盛顿邮报》说,“无论是外界的批评家,还是内部的部分策展人,在那些对时尚有偏见的人看来时尚深扎根于商业,而非艺术。”但事实上,从大都会博物馆的其他主题馆的油画和雕塑中都能找到与之相关的元素,艺术史研究人员用他们的服饰来辨别其身份阶层和社会活动。“时尚馆总能吸引更多的人,因为它是一种活的艺术形式,我们所有人都置身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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