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叫米奇的92岁老鼠能领导一家娱乐帝国吗？

李东然

“所谓迪士尼，中间是电影制作，之后向下游分别有我们的主题公园、电视、出版、音乐和周边玩具、游戏，这样的一个构成图在上世纪50年代的时候就已经在那里。皮克斯、卢卡斯，他们与我们的结构图有高度的一致性，这些公司的核心是那些激动人心的故事，比如星战就是一个在迪士尼框架内的任何层面上都能得以延展的好故事，也就是非常迪士尼的。”——鲍勃·艾格

D23是以为迪士尼“粉丝”创造魔力瞬间为主旨的官方“粉丝”活动，始于2009年，每两年一届，由华特·迪士尼公司现任首席执行官鲍勃·艾格一手创建，这个乍看抽象的字母数字组合，稍加推敲，才觉全是对1923年华特·迪士尼先生创建华特迪士尼公司（The Walt Disney Company）的致敬之意。

8月的南加州从清晨时分就已是艳阳当空，不到7点，阿纳海姆会议中心就人满为患到成为感受美式排队文化的圣地。相对于英国人那永恒的一列长队，美国人对待队伍的态度显得随性自在许多，队伍过长而空间有限的时候，美国人自觉将长队排成Z字形顺次迂回，于是在比如阿纳海姆会议中心这样入口有5个之多的复杂建筑前，各个门口的队伍渐渐横纵联合成片，幸好那些用严肃脸说着冷笑话的保安大叔们总会不失时机地就把你塞进人群里合适的位置，反则单找到进场队伍的队尾也会是颇有难度的挑战。

电影《玩具总动员3》剧照

并且相比英国人对排队这件事的严肃态度，美国人的欢乐奔放也能在这样的长队中体现充分。有母女一起装扮成冰雪女王，于是苗条的妈妈妖冶美艳，女儿的嘟嘟圆脸和角色相应却是一派童真谐趣;那边有扮装白雪公主的爸爸急急地牵着扮成小矮人的女儿穿梭在人群之间，小女孩脸上一脸瞌睡和迷茫，无意之间把反串的幽默感发挥到极致。还有认真扮作钢铁侠和黑寡妇的年轻情侣，把银幕上的暧昧英雄直白演绎成了甜蜜情侣。人群上空是一只长67.7英尺、宽39.9英尺、高34.3英尺的巨型巴斯光年（Buzz Lightyear）造型热气球，造型还原细致入微的巴斯光年太空人正做着举臂飞翔的动作，映着明亮的加州晨光，营造出使人炫目的幻境之感。

20年《玩具总动员》，10年新迪士尼帝国

事实上这只巨大的气球刚刚结束了它在美国西海岸的《玩具总动员》20周年纪念活动才返回加州，今年是《玩具总动员》的大日子。D23当然也准备了令“粉丝”们激动人心的周年庆祝活动。在很多人眼里，《玩具总动员》标志着皮克斯的崛起。1986年，史蒂夫·乔布斯以500万美元的价格买下了皮克斯，在软硬件开发应用上下足功夫，皮克斯曾制作出高端的计算机图像和动画软件，并凭动画短片《小锡兵》获得了1988年的奥斯卡最佳动画短片奖，技术也为其在广告制作领域打开了市场。但直到5年后，公司仍旧连年亏损，仅1990年一年，皮克斯的经营业亏损额就超过了830万美元。当时有人评价说，皮克斯的部分问题在于，它的软件技术已经超越了目前可使用的硬件能力。筋疲力尽的乔布斯失去了耐心，但不甘心就此失败，1991年，他低价收回了员工手中的股权，裁掉了72名员工中的30名。

此时的皮克斯已着手《玩具总动员》的项目，只是当时这些皮克斯动画师自己都不确定从此可以做出一部改写人类动画历史并且风靡世界的大银幕电影。他们一只眼睛瞄准商业广告，一只眼睛盯住30分钟的圣诞特别电视节目，寻找突破。《玩具总动员》的故事基础就是拉塞特的《小锡兵》（Tin Toy）。“从一开始《小锡兵》就不仅是技术试验，那个故事本身也是为今后做长篇动画打下极好的基础，所以当华特迪士尼和我们说，让我们一起做一个长篇动画片的时候，我们就很顺利回到最初的情感基础：每个人都有一个遗失的玩具，我们都记得当初寻找这个玩具时候的焦急，我们甚至在心里默默希望这个玩具也在找我们。最初我们构想的角色模型是一个从父亲童年传承下来的安迪，小锡兵就是一个新的玩具。但是随着故事的展开，非常明显的就是蒂尼实在是太陈旧了。我们讨论了一遍又一遍，如今究竟一个什么玩具能让一个小男孩痴迷到不再和其他任何玩具玩耍？我们想到了把《星球大战》和《特种部队》战士形象结合试一试，之后随着这个主意的不断向前，我们就找到了巴斯光年这样有趣的宇宙英雄，因为我们要写一部兄弟电影，所以我们希望再有个和他决然对立的形象，所以就有了牛仔安迪。”约翰·拉塞特讲起玩具总动员的角色，就像是谈论那些最亲密的家人和朋友。

事实上当迪士尼开始对电脑动画感兴趣时，皮克斯已经成了电脑动画的领跑者。1986年《小锡兵》获奥斯卡最佳动画短片奖，至今是奥斯卡历史上最令人难忘的动画短片之一，其实就从那时开始，整个好莱坞都已明了，皮克斯是未来的方向。1990年，迪士尼方面希望与皮克斯达成此次合作，双方的合作经过相当坎坷，但成果惊人，至1995年《玩具总动员》在全美2400多家影院上映，周末三天进账2000万美元，转眼间，整个美国一切可以进行广告合作的产品都印上了《玩具总动员》的人物角色，迪士尼赶制的影片周边玩具也被洗劫一空。迪士尼强大的宣传和发行优势发挥了威力。

然而素来作风强硬的乔布斯始终坚持皮克斯与迪士尼的关系是平等合作，因而迪士尼也不停尝试制作自己的电脑动画电影，但经营手绘动画近一个世纪的迪士尼并不容易轻易就折返方向，反而眼见大获全胜的电影比如2003年的《海底总动员》、2004年的《超人总动员》无不是与皮克斯电影合作而来。迪士尼对于皮克斯的依赖正在变得越来越深。不过皮克斯后《玩具总动员》10年，成功之外也有忧患。1994年曾任迪士尼电影部门主管的卡岑伯格从迪士尼出走后，便联合如日中天的斯皮尔伯格、资本大亨保罗·艾伦，建立了启动资金高达26亿美元的梦工厂，正是直指皮克斯而来。随后相当长的日子里，无论皮克斯做足保密工作，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制作出相近题材与皮克斯同擂台竞争，一直是卡岑伯格和他的梦工厂乐此不疲的目标所在——皮克斯做《海底总动员》，梦工厂做《鲨鱼传说》;皮克斯做《料理鼠王》，梦工厂做《鼠国流浪记》;皮克斯做《机器人总动员》，梦工厂做《怪物大战外星人》。

毫无疑问，梦工厂的出现某种程度上无疑又维系了迪士尼和皮克斯之间的合作。2005年10月，新任CEO鲍勃·艾格用一个刺激的提议打破了沉闷的董事例会：“如果我们把皮克斯动画买下来将会如何？”不等公司董事会成员们惊魂稍安，鲍勃就拨通了乔布斯的电话，他惴惴不安地请乔布斯听一个“最最疯狂主意”。沉默半晌，乔布斯答说，这也算不上世界上最疯狂的主意啊。

很多人将鲍勃·艾格看作破冰华特迪士尼和皮克斯紧张纠缠关系的核心。那通电话之后，艾格两次登门拜访乔布斯，3个月之后，迪士尼宣布以74亿美元并购皮克斯。这仅是艾格主导的三项并购的开端，2009年迪士尼收购美国娱乐印钞机漫威娱乐，2012年收购乔治·卢卡斯的卢卡斯电影，短短10年，迪士尼斥资150亿美元建立起庞大娱乐帝国。华特迪士尼从较低幼的公主城堡女童路线，拓展到拥有全年龄段青少年儿童流行热点，甚至囊括其父母们热衷的怀旧内容的动漫娱乐霸主。同时迪士尼也巩固了ABC广播电视台、ESPN、迪士尼频道等主流娱乐频道和节目的所有、经营权，并在完成公司收购的同时，迪士尼也完成了对巴斯光年到天行者，以及钢铁侠等上千个角色的购买。

10年之间，迪士尼公司增长至原来的4倍，收入从319亿美元增长到488亿美元，艾格出任CEO之初《纽约时报》曾经声称，他不仅无法像创始人沃尔特·迪士尼一样创造出一个神奇的魔法世界，甚至哪怕是延续魔法，他也不值得信任。如今稳坐迪士尼历史上最成功一任CEO荣誉的他在D23的全球媒体见面会上，手握着星巴克咖啡，自在轻松地跟大家打着招呼，不过也继续着他招牌的谦逊姿态。比如问及任期内工作中的骄傲之处，艾格满脸诚挚地回答，自己拥有全世界最幸福的职业，最骄傲之处也莫过于跟那么多艺术家工作在一起，甚至如此光鲜的业绩增长也不来源于所谓的公司运营，更不相关股票市场的外力，最重要的是如今的迪士尼拥有这么多美妙的故事，拥有最优秀的讲故事能力。

刺激的转折

甚至鲍勃·艾格在D23创立了“迪士尼传奇表彰大会”（Disney Legends Awards）环节，作为D23最重头的开场活动，新老迪士尼艺术家众星云集，不次于奥斯卡颁奖典礼。今年的D23传奇表彰环节，就有乔治·卢卡斯、斯坦·李等大师级艺术家、电影人亮相，并领走了本年度的“迪士尼传奇”荣誉。颁奖典礼上的鲍勃·艾格谦恭严谨，走下典礼舞台的艾格津津乐道的却是他如何在典礼上那部混剪的历年迪士尼经典作品的短片里看明公司未来的方向。“今天早上我发现观众们是从《加勒比海盗》开始尖叫的，强尼·戴普就是迪士尼的魔法之一，这是永恒的，但真正的高潮来自《星球大战》，当哈里森·福特对楚巴卡说我们回家时，全场的掌声尖叫让我放下心来，这会是一个期待中的转折，会是迪士尼历史上最刺激的转折之一。”

事实上从2015年冬天的《星球大战》、《动物乌托邦》到2017年夏天的《玩具总动员4》、《加勒比海盗》，未来18个月，将有近20部新片顺序排布在华特·迪士尼的未来时间轴上。当然最不负“万众期待”来形容的仍旧是《星球大战7》，几个月前它在网络上发布的新预告24小时内就得到8800万的点击。艾格不乏幽默地表达自己的兴奋之情：“我是超级‘星战粉，我的两个男孩，13岁和16岁，对星战的感情和我一样狂热，所以有一天我忍不住给他们放了一小段片段，就一小段，他们的反应实在是太剧烈了，我立刻意识到，虽然我们都是‘星粉，但也不能信任他们啊（笑）。”

艾格直言不讳《星战》将会是不容失败的40亿美元电影，不过又很快把话说回到对于星战故事的膜拜之情，甚至需自我警告着过分膜拜的危险所在。“事实上我常觉得收购卢卡斯电影本身远比承担下延续星战神话这个责任要来得容易得多。包括我每一次和卢卡斯见面，我都感到那种在自己、我们肩膀上的责任，星战不只是一部电影，它是一段我们精神世界中都无比珍视的传奇，我们必须把这段传奇延续，我们要取悦那些固有的“粉丝”，我们也要吸引更多的年轻人。最困难的部分是事实上世界每一分一秒都在改变，不仅是那些曾经的星战‘粉丝他们经历了十几年甚至30年的成长，更不用说年轻新一代他们有自己的更新速度，所以事实上一切都发生了改变，你永远不能用以前的路数来对付今天的时代。这正像是我经常告诫那些慕名而来迪士尼工作的伙伴们，我们要尊重我们的过去，我们以此为荣，但不要过分膜拜，否则这会令我们的创新脚步举步维艰，所以我们也不是用一种要把星战放进博物馆里看它变旧的心情去拍电影，我们要拍最当下的星球大战。”

《星球大战7：原力觉醒》距离乔治·卢卡斯的星球大战电影已经有30年的时间，所以韩索罗船长比上一次他的星际旅程老去了30年，这样的写实，鲍勃·艾格形容为“尊重时间的流逝”。事实上目前已有5部星战电影在迪士尼的工业流水线上，包括随每一部电影而来的玩具周边，以及游戏互动装备，还有即将分别动工在加州和奥兰多迪士尼乐园内，占地14英亩的星战主题公园。评论界视星战为迪士尼吸金全球的利器，鲍勃·艾格也毫不讳言自己的迫不及待心情。2015年12月新的星球大战电影登陆全球，2016年春天上海的迪士尼主题乐园又将呈现在世人面前。“难以置信这样令人惊叹的刺激转折即将一个接着一个到来。”

华特·迪士尼公司，不一定讲英文

“几个月我亲率一批重要的中国商界精英游览了一遍迪士尼乐园，他们惊诧万分地看着我们的建筑，‘你们怎么做到的呢，怎么可能建造起整座城市的！当然，我实话实说，这背后是大量的耐心，近10年的磋商、合作、配合以及进取。如今这一切就要呈现在世界面前，我简直忍不住想要马上向全世界展示这一切。”鲍勃·艾格说。

预计明年春季开园的上海迪士尼乐园是华特·迪士尼公司在中国内地创办的第一座主题公园，园内共有六大主题园区，此外乐园还设有现场演出场地、百老汇风格的剧院、两家酒店和“所有迪士尼乐园中最高、最大、互动性最强的城堡”。鲍勃·艾格谈起上海迪士尼乐园里的中国特色、园区特色的中国餐饮、由中国艺术家们完成彩排和设计的园区表演，甚至那座全世界最大的城堡设计中也有百分百原创，这当然让人高兴。“在我看来最有趣也最重要的是，上海迪士尼园区内所有的项目名称、标识、文字介绍也都是直接由普通话完成，之后再翻译成英文，通常美国公司的做法是将一切用英语写好，再翻译成为中文，这个区别可能听上去是有那么点奇怪，但是其实对我们而言这是非常非常重要的，语言是一切的基础，在上海迪士尼，一切从中文开始，我们自知须尽全力在这样一个生机勃勃充满力量的市场里不断前行，我们要融入整个文化和环境。”

华特·迪士尼国际部主席安迪·博德则就语言话题，更加仔细地为本刊解释了10年来迪士尼的国际战略。“10年前我们就做了决定，彻底本土化，我们和《美女与野兽》放在印度公演，那么可以全部百分百由印度的导演、剧团独立完成。比如如果要开在中国、日本或者印度的迪士尼公司，我们希望的是更彻底的本土化。我们希望的负责人和雇员需要当地人，必须务实，并且善于沟通，更重要的是善于和本土环境沟通，甚至我们不强求每个为我们工作的人都必须说英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