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不宜

斯　嘉

有一天，我和朋友娟在四方城下的台阶上坐着，游人如织。我们穷极无聊，只能顺着地势之便观察游人的双腿。后来我随口说了句：“我的外国朋友曾赞誉中国女人的腿漂亮，可我怎么没发觉？反而罗圈腿比较普遍。”娟说：“那不是罗圈腿，是因为这些女人生过孩子。怀孕时为了保证中心稳定，必须走八字步，时间长了，自己又不加注意，就不能完全改回原状了，所以你看上去是罗圈腿。”为了给娟这一认知寻求实证，我们便开始注意女游客的双腿，对照她们的年龄、相貌、同游者加以印证，发现果然不谬。不知不觉从我们面前经过的游客少了，大概被我们两个目光如炬的样子吓走了。我学了这个常识，便洋洋得意地向另一个朋友宣讲。这个朋友是淑女，她说：“啧啧，像你们这么无聊的人真是少见。”

可是过了几天，我和淑女夜游台城，到处找不到公厕。淑女和我都惶惶如丧家之犬，我说：“怎么办？现在只能走猫步耳。”淑女笑指路边的垃圾桶，说：“那边有个公厕，你可借用。”我连忙摇头，说：“那是男厕。”淑女说：“没关系，我帮你看门。”我们两人笑得前仰后合，但我心里隐隐诧异，想淑女居然也说这种不入流的笑话，难道在夜幕的隐蔽下她变成了另外一个自己？

我的女友慢慢都结婚了，我发现结婚后她们发生了一些变化。其中最显著的就是对于性这个问题不再回避，有时谈起来甚至竭尽其详。她们看到我说：“不要说了，有未成年少女在呢。”然后乐呵呵地自顾自说下去。我不免文不对题地想到贾宝玉的话，大意是好好的女孩儿，怎么结婚后就成了混帐？她们在婚前，个个谈性变色，避之不及，现在却开起了主题沙龙。

《欲望都市》中的四个女人开口闭口只有性，虽然夸张，却流毒甚广。经济独立的女性看了《欲望都市》后，愈发以高谈阔论性爱为时尚，其实这时尚在农村妇女中早已流行数千年。有的女人在公开场合说了些粗话，便美其名曰“名门痞女”。说粗话的女人多如过江之鲫，并非特立独行，但大都缺乏在公众面前照说不误的勇气和后劲，便逊了一筹。有位知名语言学家对粗话泛滥的趋势极为光火，并特别指出，连女人也越来越多地说粗话，成何体统！他不知道女人向来是说粗话的，只是现在环境宽松了，说的声音亮了一点而已。从男女平等的角度轻松地看待，也可以说是好现象。只是男女还没有完全平等，所以女人说粗话的自由和勇气还不很发达，女士不宜的话题还很多。女人谈论性爱，男人在一定情势下尚可接受，但很多话题女士最好还是免开尊口，譬如政治。女人一谈政治，男人的笑声会比上帝看到人类思考时的笑声还要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