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陆十年矿难五万人丧生

宋荣

屯兰矿难后4天，曾经因为另一起矿难而潜逃7个月的大同市南郊区五九煤矿矿主施玉宝被抓获。为2008年的矿难承担刑事责任，施玉宝是第133人，在他之前，全国共有132名矿主及管理人员被追究刑事责任。

为2008年大陆3200条在矿难中失去的生命负责的，还有山西省原省长孟学农和另外315名相关责任人。同样，在这一年的严责之下山西矿难的死亡率下降了47%。

320。人，是全国近10年来，矿难死亡人数最少的一年，不及高峰时期的一半。在2002年的矿难最高峰时期，死亡人数达到6995人。

自1999年起算，大陆煤矿业发展的10年中，共有5416。人，因为矿难而失去了生命。

山西，作为大陆煤炭产业的核心地区，积年祸根之下一度被大陆媒体称为火山口，坐在火山口上的省长几易其人。内地开放30年来，一力支撑山西省经济的煤炭，转而成为影响山西省社會稳定的最大因素。

血煤的成长

如今因矿难发愁的山西，在改革开放初期，却是为如何将煤炭开发出来而绞尽脑汁。其时，坐在全国最强煤炭资源之上的山西，却因为无力开发，而成为中国最穷的省份之一。

1979年，山西省要求中央扶持山西省煤炭工业，并提出发展地方煤炭的规划，这一规划最终获得中央批准。具体办法为，山西省自己投资地方煤矿但中央要按煤炭产量补给山西出口创汇利润。当年，这项政策为山西争取到中央拨款1.3亿元。在摸着石头过河的时期，这个计划和市场相调节的政策，被邓小平赞赏为“市场里面有计划，计划里有市场”。

中央拨款被原山西省社队企业局用来发展地方煤矿按照返回比例，1990年试行期限到期时，这笔资金已经变为20亿元。10年中，这笔资金成就了山西地方煤矿。乡镇煤矿原煤产量年平均递增速度高达24.7%，1990年，山西省2.4亿吨的煤炭总产量中，乡镇煤矿占到一半，山西地方煤矿产量首次与国有大矿持平。

其后，山西地方煤矿业进入快速发展阶段，到1996年时，山西矿井数达到7000多个全国其他省区的矿业发展也随之被带动起来。

矿难爆发率也因此不断攀升。当1999年山西省煤矿数量达到1万多个时，当年全国因矿难死亡的官方统计人数达到5518人，与此同时，私挖滥采的日益猖獗不断刷新着这一数字。2000年，全国矿难死亡人数上升为5798人，2001年为5670人，其中，山西所占比例最大。

到2002年，地方煤矿之乱达到顶峰，矿难死亡人数也大幅上升，达到6995人，比上一年多出1325人。

染着矿工鲜血的煤炭，自此开始成为包括山西在内的地方官员头顶上高悬不下的压力。

瞒报成风

压力之下瞒报开始成风。

为逃避事故处罚，无论是黑矿小矿还是地方矿在事故发生后，第一选择大多是瞒报。矿主在不断提高死亡矿工赔偿金的同时，要求死难者家属封口。

1999年，举世震惊的“盲井”案宣判，数十名主犯被判处死刑。案犯正是看中矿主不想报案的心理，将打工人员骗至煤井下打死后，再冒充家属诈取死亡赔偿金。这个犯罪团伙的庞大，足以证明当时煤矿主不惜一切代价瞒报的决心。

当年查明，这个犯罪团伙共有成员202人，在产煤大省陕西、山西、辽宁6省杀死100多人，敲诈钱财200余万元，而山西正是该团伙的主作案地。

在死亡率不断上升的压力下地方各级政府对矿主的瞒报也就选择睁一只眼闭一眼。以为洞悉了政府心态之后，国有大矿也开始加入瞒报行列。2008年，全国热炒的山西省临汾霍州干河封口费事件即为其时遗风。

山西焦煤集团一位矿长讲述了自己的亲身经历。在2000年担任矿长之后，这个拥有先进技术的大矿先后发生过两起死亡事故，出于奖金及生产秩序的考虑，矿长选择了提高赔偿金封口的办法。

面对当时闻讯而来的记者，这位石厂长面不改色，在将事发经过如实说明之后，对记者说：“事情就是这样，你看需要怎么报道，就怎么报道吧。”“那时的政府真的不希望我们上报死亡事故，所以我心里有底，‘但现在不行了。”这位即将退休的矿长坦言。

但当时那种“上下一心”的努力，并没有改变大陆煤矿失序、矿难频发的局面。2003年，大陆官方统计的全国煤矿事故死亡人数为6434人，相较上年，人数下降有限。

其后的2004年，2005年，大陆煤矿死亡人数下降率开始回升死亡人数下降差额由407减少到221人。

问责之难

面对居高不下的死亡人数和煤矿乱局，山西省开始推进煤矿改革。乡镇煤矿首先成为被改革的目标。2004年，临汾市蒲县发生一起矿难，发生事故的乡镇煤矿因层层转包，最终竟然导致无人为事故负责，这使山西下定决心让乡镇煤矿退出市场。

当年，以产权明晰为突破口，临汾市将全市煤矿资源公开竞标交给具有实力的煤老板经营，以期煤矿在安全生产设施上能有足够的资金投入，保障安全生产。

其后，山西又推出“每死亡一人罚款100万元”的政策，期望规范私人矿主的生产。2005年，该政策被首次执行，山西交城的一家煤矿被课以3000多万元的巨额罚款，创下了煤矿安全事故罚款纪录。“罚到倾家荡产”成为媒体对此政策的比喻。

其时，外界普遍认为，山西的这一政策是为了让那些躲在煤矿法人后面的实际老板无处可藏。山西另一项政策同样在全国首开先河，“举报非法煤矿最高奖励5万元”。

但在2006年国家安全生产监督管理总局的报告里显示，高层注意的更大问题是在官煤勾结方面。

2006年，山西已将合法煤矿压减到3866座，非法矿通过专项整顿，有4876座被关闭。在山西的这场行动中，1300多人因违法采矿和监管不力受到处理。当年，死亡数字首次出现大幅下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