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28
章中林
“江浦滩脚芦荻洲,爬沙郭索蟹当秋。灯明两岸三更夜,茅索人携缚如囚。”入秋之后,菊花香了,螃蟹肥了,月夜照螃蟹就成了我们日日向往的一件乐事。
我第一次月下照螃蟹是在上初三的时候。那时,整天埋在题山书海里,人也变得有些迟钝麻木了。一天,晚自习之后,我们到走廊里去透口气。这时,陈方圆忽然冒出了一句:西风响,蟹脚痒。我们到湖里照螃蟹去。此议一出,大家纷纷响应。我们五个人带上电灯,溜出校园,就往湖边摸了过去。
月光如银,田野笼上了一层薄雾,像是浸在牛乳中一般。稻谷金黄,棉花雪白,柿子火红,有三两只萤火虫提着灯笼在其中闲游。蟋蟀在弹琴,螽斯在和鸣,时断时续,就像一个飘忽不定的梦,不可捉摸,但是又真切地响在你身边。最兴奋的当属小花狗了,它轻快地跑着,偶尔还会淘气地钻进田里扑打着萤火虫。这样的世界,什么都可以想,也什么都可以不想,即便不照螃蟹,这不也是一种享受吗?
陈方圆握着手电沿湖快步走着,我紧跟在他的背后。走着走着,忽然看见一只肥蟹从草丛里快速向湖里逃遁。陈方圆看见了,“嗖嗖嗖”地跑过去,肥蟹还没入水就被他擒进了塑料桶里。再往前走,他又轻松地捕获了两只。原来,这螃蟹夜间觅食,见到灯光就笨拙地往水里逃。你不逃谁看得见呢,一逃不就把自己出卖了吗?
明白了照螃蟹的方法,我开始了单独行动。走了一段路,螃蟹出现了。我扑上去抓螃蟹,不料却被它钳住了我的手指。我痛得叫起来,还是陈方圆帮忙才摆脱了螃蟹的纠缠,而手指已经出了血。
照螃蟹真的是别有情趣的事儿。小花狗在脚边蹭来蹭去,不时探出脚碰碰螃蟹;鳑鲏悠然地游过来,红红的小眼睛偷望着你;水蚊子扬着长脚在水面滑行,在光下跳着芭蕾。那螃蟹也许是天生的呆子。熄灭手电,猛然亮起,光柱下螃蟹不是逃跑,而是举着一双大螯,瞪着一对小眼愣头青一样向灯光撞来。这时,你只要眼疾手快,伸手就能将这个张牙舞爪的家伙“咣铛”一声扔进桶里。
也许是经验不足吧:一只螃蟹狡猾地滚进了湖里,我抬脚去捉,不意自己也滑进了湖里。深秋的湖水凉得很,爬起来身上冷得瑟瑟发抖,但是听着塑料桶里螃蟹嘶嘶的吐气声,想象着那肥美的味道,心里却暖融融的。
那天,我们逮了十多只螃蟹。回到学校,我们钻到陈方圆的舅舅家(他舅舅一家搬到了城里,陈方圆在他家寄宿),就在铁锅里清蒸了起来。虽然没有黄酒,也没有生姜,但是那白嫩嫩的蟹肉,黄澄澄的蟹黄还是让我们大快朵颐了一顿。那味道怎么样呢?大概只有李渔的“至其可嗜可甘与不可忘之故,则绝口不能形容”才能够表达出那种不可言传的感受吧。
秋意渐浓,市场上的螃蟹多了起来,虽然偶尔也会买来尝尝鲜,但始终是没有自己现捉现烧来的快意。“轻匀芥酱入姜醯,兴到持螯日未西。莫道山厨秋夜冷,家家邀客话团脐。”这样的场景随着升金湖的开发,今天也不复存在了,但是那个月光如华之夜的记忆却烙在我的心底——无论岁月如何流逝,它都会愈擦愈亮,照亮那角天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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