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6-03
梁艳
记得有一次,爸爸要跟朋友们去登山,我吵着要跟去,爸爸无奈之下带着我一起去了。到了山脚下我就后悔了,登山并不像我想象中一样好玩,没有缆车,也没有海市蜃楼般的山涧和花海,只有大山。没办法,我只好硬着头皮跟他们一起上去。由于山势特别陡峭,每走一步我都特别小心。无奈爸爸他们走得太快,我怕自己被落下,便加快了步伐。走到险峰处时,脚下突然一滑,我差点儿掉下悬崖,爸爸竟然都没发现,还是同行的李叔叔拉住了我。我吓得三魂少了七魄。爸爸看到后,冲我笑着说:“没关系吧?”然后头也不回地继续向前走。
那个时候还没出现“我是充话费送的”这句话。不然我一定会这样质问爸爸!
我特别羡慕邻居家小孩。虽然她是跟着妈妈生活的单亲女孩,可是在学校里,经常能看到她爸爸拿着冰激凌和饼干等一大堆进口零食等在学校门口。小女孩嘴里还吃着冰激凌呢,她爸爸又开始剥鸡蛋。小女孩笑得嘴都歪到了一边。那时候,我觉得她爸爸是全世界最好的爸爸,而小女孩就是童话世界里的小公主!
于是,我回家对爸爸说我要吃饼干,吃鸡蛋,还要进口零食,爸爸随意地打发我一句:“家里有那么多好吃的,要那些没用的干吗!”瞧,这就是世界上最坏的爸爸!
上初中的时候,我对爸爸的厌恶感加速上升。由于得了慢性颈椎病,爸爸暂时不能工作了,家里一时断了经济来源,妈妈偶尔也会忍不住唠叨与埋怨,这让我有足够的理由将爸爸拉进人生终极黑名单。每天放学回家我都会不由自主地深吸口气,压制住心里的那朵黑云才进家门。
爸爸养了一盆君子兰。每天都细心地浇水,呵护备至,我觉得他对君子兰的感情胜过了我。每次看见那盆君子兰,我对他的反感便更胜一筹。
青春期女孩子的敏感矫情劲儿已达到巅峰。那会儿爸爸说什么我都很少接话,甚至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爸爸领会出我眼神中的寒意,跟我说话也越来越少。
初二那年,我的学习成绩惨遭滑铁卢,从全班前三名倒退到二十几名。很久没跟我沟通过的爸爸,突然骂了我一顿。除了“不好好学习,你长大会怎样”之类的话,言辞中还出现了“没出息”这样尖锐的字眼。青春期无比娇嫩的自尊再加上对爸爸的反感,我像发疯的狮子一般冲爸爸大喊大叫:“就你有出息是吗?你天天待在家里算什么本事,你根本不配做一个父亲!”我似乎觉得这样的狠话还不足以泄愤,恶狠狠地看着那盆君子兰,手一挥,绿油油的叶子和着泥土一起栽倒在地上……
爸爸像是不会说话的孩子般,脸色发青,眼睛也失去了焦距。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在把爸爸的心一点点撕开。我明明知道他是因为生病才不能工作,也明白妈妈的抱怨已经把他压得喘不过气了,再说我也根本就没想过要伤害他啊。
本以为会跟我冷战的爸爸,第二天却买了一袋子我喜欢的零食,恰巧被放学的我遇到。我悄悄地跟在爸爸身后,看着沉甸甸的袋子压弯了他的脊背,我狠狠地憋住了眼泪,却也阻止不了它们溢满眼眶。站在门口的时候,我听到爸爸跟妈妈说:“我一直严格要求她,希望她能比我坚强,以后不要像我一样,能更好地适应这個社会。可是,我是不是做错了呢?”
回家后,我假装什么也没发生,继续装酷,而爸爸则对我笑脸相迎,掏出我最爱吃的饼干冲我挥手,深深的皱纹爬满了爸爸的眼角。可是我再也不会像小时候一样开心地扑到他的怀里。我头也不回地走回自己的房间,带着那份顽固得毫无理由的倔强。
青春期就像凶猛的浪潮,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退去。上了高中后,我跟爸爸的关系缓和了很多。我不再用讨人厌的眼神和暴躁的脾气去回应他。每当他跟我絮叨的时候,我学会了耐心地倾听,也学会了控制自己的情绪。
正月十五的时候,我托人从北方城市买了一盆漂亮得几乎不真实的君子兰带回家。绿油油的叶子,粗壮的根茎,但怎么看都比不上当年被我打翻的那盆。爸爸看到后却非常开心,笑得合不拢嘴。我还看到了他背对我偷偷抹去的那滴眼泪。
我想,这盆君子兰可能弥补不了我所有的歉意,也比不上爸爸当初的那盆,但应该能帮我轻轻道一声:“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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