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6-03
熊棕
七
时间过得太快了,一晃就过去了半个学期。黄梁对胡晓萍的思念越是与日俱增,就越是在网上碰不到她。也许姜明说得对,是学习让她不能两头兼顾。但是学习真的有那么紧张吗?胡晓萍原本是那种心很宽的人,考试临头心也不慌,难道去了省城,态度就变了?有几次,黄梁碰不到她,就打她的电话。她没接,事后发来短信说,她在上课。如果一周两次的网聊都不能保证,黄梁满腹的思念之情又该怎么倾诉?
一天,姜明跟黄梁聊起自第一次跟夏佳欣见过面之后,日历又翻过去了好几页,他觉得,她可能对自己都没什么印象了。黄梁点头称是,并且说:“见面时间拉得越长,她对你的印象就会越淡化。”说得姜明的心惶惶然。
黄梁帮他出主意,说:“你备点礼物,随时作好跟她再见面的准备。”
姜明对他的建议点赞,但不知准备什么礼物好,于是问:“是不是买‘优乐美和‘奥利奥?”
“来点有创意的吧。”黄梁挠着头说,“但是太贵的东西又买不起……要不,送她一本书吧,也显得你有文化。”
姜明又要给他点赞,但是送什么书又难坏了他。因为课外书除了《福尔摩斯探案全集》,他再没有别的了。这种书,估计女孩子也不喜欢看。
黄梁又给他出主意:“你去找彭小阳借本书吧,他不是喜欢读郭敬明和饶雪漫的吗?这两人的书女孩子一般都喜欢看。”
姜明最终如愿借到了书。他把书和零食偷偷放在课桌抽屉角落里,资料书在上面盖了好几层,自认为十分隐蔽,万无一失,只等时机一到,就可以献给夏件欣。
过了两天,机会来了。那天下午放学,先出教室的黄梁突然又折身进来,附在姜明耳边说:“快,她正在打扫楼梯间。”姜明立刻明白“她”是谁了,但是他僵在座位上,不知道该干什么。黄梁就提醒说:“你去帮她呀。”
姜明看到她正从四楼扫到三楼,穿着上次那件格子衣,下楼的同学像袋鼠般从她身旁跳跃而过。他走过去,突然从她手里接过扫帚,二话不说,弯腰就扫起来,把她弄得不知所措,红着脸站在一旁不晓得挪步。姜明扫到楼下去了,她还留在三楼。黄梁和张可喜就露了面,跟她搭讪。黄梁说:“你等一下,待会儿姜明要请你吃饭。”
夏佳欣的脸红了,分别看了他们一眼,羞涩地说:“你告诉他,我不会去吃的。”然后就转身噔噔噔往四楼跑。拐弯的时候,还一个趔趄,差点摔倒。黄梁他们的心都跳到嗓子眼了,生怕帮了倒忙,把她吓坏。
姜明提着扫帚上来了,用眼神询问她在哪里。黄梁心虚地往楼上指指。姜明犹豫了一下,欲往楼上走。黄梁叫住他,说:“带上你的礼物。”姜明就往教室去了,过了好久还没出来。黄梁和张可喜也进了教室,见姜明傻了似的看着他们,桌上乱七八糟的,课本资料堆积如山。黄梁问:“怎么了?”
姜明呆呆地说:“不见了。”
张可喜不明白,问:“什么不见了?”
礼物不见了。黄梁跑上前,帮他翻看一阵,同样一无所获。
八
姜明开始着手侦破自己的礼物失窃案。堂堂一个未来的警察,连自己的抽屉都保护不了,岂不是要贻笑大方?
案情并不复杂,但得有清晰的思路,需要厘清头绪,找到突破口。他没有声张,只当是一次破案练习。与食物同时失踪的,还有他从彭小阳那里借来的书。食物恐怕早就进了别人的肠胃,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只剩图书这条唯一的线索了。姜明一整天都在观察班上是否有人在看那本书。下课的时候观察,中午的时候观察,晚自习的时候也观察。他不喜欢体育课,但他遗憾今天没有体育课,如果有体育课,窃书人肯定会像他一样,抱着书忘乎所以地看。女生更喜欢看这种书,他就更仔细地盯着女生。下课时,她们围聚一堆,他也就离她们近一点,看她们中是否有人提到那本书。他只恨不能去女生宿舍,不然可以来一个大搜索,说不定能把书找到。
女生寝室不能进,那就到男生寝室找。翻了自己的寝室,再去隔壁的。寝室都一个样,简单、寒酸,每人一张床,一只箱子。箱子里也没有什么值钱的,几件换洗衣服罢了。别的什么都堆在了床上,床头有书,床脚有袜子。一般都是几本复习资料,只有彭小阳床头的书最多。翻查之前,姜明动了个小小的念头,如果找不到失窃的书,再在这里顺走一本也未尝不可。但是,才翻了两下,眼前就一亮:这不正是要找的那本书吗?踏破铁鞋无觅处,只缘回归旧主床。姜明怎么也想不到,彭小阳才把书借给他两天,就不声不响地拿回去了。它出现在最不应该出现的地方。如果彭小阳想要回书,可以朝他开口啊,为什么不告诉他一声就拿回来?难道拿回自己的东西就可以不经过对方的同意吗?害他费了这么多心思,准备好好显一回身手的,没想到事情竟然这么简单。他很生气,又觉得有些滑稽。
他拿着书去了教室,啪的一声将它拍在彭小阳桌子上。彭小阳抬起头,看到一张愤怒的脸。他咧着嘴,故作镇定地问:“咦,这本书你不是已经还给我了吗?怎么又到了你的手上?”
姜明摁着他的脑袋往桌子上压,骂道:“还你个头,你这只死猴子,捉弄我是吧?你这个人小鬼大的家伙,谁叫你翻我课桌的?”
彭小阳努力挣扎着站起来,双手挡在脑袋前,嚷道:“我注意你了,你借了我的书根本没看,你不看,借来干什么?”
姜明一下被问住了,无言以对。
张可喜的妈妈不幸去世了。得知学校要派班主任吴老师做代表去张可喜家吊唁,姜明和黄梁找到吴老師,想跟着他一起去。对他们三人之间的交情,吴老师也有耳闻,但他没有答应他们。他们决定自己坐车去。
下午上课之前,他们坐上了去张可喜家的汽车,并在一个小站下了车。一辆黑色轿车开来,喇叭声响,提醒他们赶快站到路边草丛里,好给车子让路。车子没有开过去,却在他们旁边停下来。正感到惊异,车窗摇下,吴老师的头从副驾驶位露出来,脸色很不好看,语气很重地说:“你们真有主见,连老师的话也不听。我再给你们说一句,不听就不要进教室了——今天晚上一定要回学校。”
他们哑口无言。今天晚上回学校?在这交通落后的山沟里,哪里坐得到回程车?凭他们两条腿,即使披星戴月走到天亮,恐怕也走不到。正犹疑问,年轻的司机狡黠地一笑,车子启动,从他们身边开过去。他们目送车子在前面的拐角消失,心情陡然变得沉重,但现在别无他法,唯有赶路要紧。重新起步不多久,后面又传来喇叭声,他们疑惑地回过头,先前那辆车又开到了跟前,吴老师在向他们招手:“上车吧。”他们心头一热,对视一眼,赶紧上了车。
他们又见到张可喜了。简陋的灵棚里坐满了人,远远地见有人来,鞭炮和唢呐一齐鸣响,披麻戴孝的张可喜早已跪在了灵柩前。他们疾步上前,在灵柩前跪下,深深地拜了几拜。张可喜妈妈的遗像摆放在棺材前,是一张不苟言笑的面孔。他们悲哀地望着她,然后上前把张可喜扶起。张可喜很冷静,在好朋友面前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只是红着眼睛,任凭他们搂抱着自己,倒是他们两人抹起了眼泪。
他们坐了一会儿,默默地喝了一杯茶,就看到吴老师朝他们使眼色了。张可喜家的长辈开始就留过吴老师了,请他吃了晚饭再走,但吴老师以要早点赶路为由谢绝了。此刻,他们再次挽留客人,吴老师同样双手作揖推辞。他说:“天色不早了,司机又不熟悉路线,我们还是早点走吧。”
黄梁无奈,偷偷对张可喜说:“我们本来是要留下来送你妈妈上山的,没想到在路上碰到了吴老师。”
张可喜感激地说:“不必了,你们还是跟吴老师一起回去吧。”
姜明把手落在他的肩上,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向他点点头。
于是,就此告辞。匆匆而来,匆匆而别。黄梁和姜明从车窗里伸出手不停地摇着,车子驶出去很远,他们还看见张可喜站在那里朝他们张望,但是他们看不见两行泪水在他脸颊悄悄滑落。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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