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名利场

谭璐

3月25日晚，第五届香港巴塞尔艺术展在意外的火爆销售中落幕。最近五年，香港巴塞尔艺术展都为这座海边城市带来浓厚的艺术氛围，今年在展览开始前主办方送出了6000张VIP卡，5天展期共吸引了近8万访客。

在这种春天的暧昧氛围中，不仅有纯粹的艺术与艺术家，也有各路资本的金钱游戏，随处可见的明星、网红，衣香鬓影的大小party，俨然一个艺术名利场，不同的人都可以在这里寻找乐趣，甚至体现自我价值。

前年你可能会碰到驻足观赏周春芽画作的马云、艺展常客陈冠希，去年会碰到专心看画的奥斯卡影帝小李子和宋慧乔。而今年，则会碰到王家卫、赵薇、潘石屹、大卫·贝克汉姆，以及一众知名或不知名的香港影视艺人。

不过，商界名人或影视明星并不是艺术展的主角，光环总是投射在艺术作品和画廊销售数据之上。尽管今年的第五届香港巴塞尔艺术展开幕之前，外界担忧欧美经济低迷、内地有关资产调控的措施，多少会影响销售情况。不过，VIP预展两天的销售情况却意外火爆，藏家纷至沓来，尤其是作品售价在50万美元以下的中端市场，越发引人关注。

3月23日，巴塞尔艺术展亚洲总监黄雅君带着导演王家卫看完展览之后，匆匆赶来接受《21世纪商业评论》（下称《21CBR》）专访。她表示，看到两天预展期的数据，松了一口气，“销售情况看起来不错，我非常开心。在展会开始之前，我们知道VIP藏家会来，知道来观展的人数不少，展览的质量会很好，但是却无法预计这些数据能转化成多少实际销售”。

今年共有242家来自34个国家的画廊参与，包括29家首次参展的画廊。在现场，多家画廊都对《21CBR》记者表示，今年销售表现出色，有很多新藏家光临，尤其是年轻藏家。黄雅君说，不仅是内地和香港地区的藏家，其他地区的藏家也一样，越来越年轻。这些藏家可能是为自己选购艺术品，也有可能是为其父母、家族选购藏品。

亚洲藏家疯狂抢购

台湾诚品画廊连续参加了五届香港巴塞尔艺术展，今年带来了艺术家蔡国强的个展。诚品画廊的展位位于展厅入口的显眼位置，蔡国强的18折木制屏风作品《游走太鲁阁》（2009）非常受欢迎，在VIP预展日第二天，这件售价350万美元的作品还在洽谈中，而展位上其它三件尺寸稍小的作品已经售出，包括80万美元的《龙柏》，30万美元的《为远行所做草图1号》，以及15万美元的白瓷作品《黑牡丹》（2008）。

诚品画廊执行总监赵琍告诉《21CBR》记者，预展第一天，藏家简直是冲进来的，“这种景象可能只能在香港看到吧，感觉藏家好像来百货公司抢购一样。下午3点开幕，3点15分我们就售出了《黑牡丹》。一个华人藏家在我们的展位走了一圈，就跟我握手说要买《黑牡丹》，藏家的助手接着就来签单刷卡。”

内地畫廊长征空间的销售情况也不错。长征空间此次从学术梳理的角度，重点呈现了三组个展：汪建伟、吴山专及吴山专&英格-斯瓦拉·托斯朵蒂尔（Inga Svala Thorsdottir）。其中，汪建伟的绘画作品《接近远 No.2》（2016）以68.6万元人民币的价格售出，《更多 No.17》（2016）以63万元人民币售出。而吴山专的纸上作品《News Week， the Text Covered by a Red》（1991）以3.7万美元的价格售出，近作《小肥姘周线安魂曲_2015.05.21》（2015）则以15.7万美元的价格售出。

长征空间展览总监李欣格对《21CBR》记者表示，展会的节奏很快，不可能指望藏家在展位与画廊主聊两个小时去理解作品。所以画廊会提前给一些藏家预览作品图片，有些藏家看了图片就已经做出购买决定。

“其实从2015年下半年，大家就开始担心经济景气问题会影响艺术品销售，所以从前年下半年开始，我们对于长征空间的展览项目或博览会都很谨慎。去年情况还不错，今年我们在香港巴塞尔的展位也更比去年大。”李欣格说。

将于明年在香港开设新画廊空间的卓纳画廊表示，今年来自韩国、中国内地、中国香港和日本的藏家反应热烈。今年卓纳画廊主推艺术家吕克·图伊曼斯（Luc Tuymans），图伊曼斯的两幅肖像作品《K》、《C》均已在预售日售出，价格分别为150万美元，其中一幅由亚洲藏家购藏。卓纳画廊资深合伙人秦安琪对《21CBR》记者表示，希望香港巴塞尔艺术展每年都能吸引更多关注，今年选择的艺术家吕克·图伊曼斯从1994年就开始与卓纳画廊合作，他本人与中国也有些渊源，曾参与策划了2010年在中国美术馆的一个当代艺术展。

而有意深耕中国市场的里森画廊，此次展出的是一批活跃于亚太地区的艺术家的作品，包括安尼施.卡普尔（Anish Kapoor），朱利安·奥培（Julian Opie）、瑞安·甘德（Ryan Gander）等。里森画廊亚洲总代理董道兹对《21CBR》记者表示，销售非常理想，此次所有作品都售给了亚洲地区藏家。

“艺术市场正变得多元与复杂，出现了更多的藏家、艺术家与画廊。藏家群体来自中国内地、香港和台湾地区，以及新加坡、印尼、马来西亚等东南亚地区。一些画廊也有信心推介更高价格的作品，而这些作品在几年前未必能打开市场。”董道兹说，亚洲藏家与欧美藏家对于当代艺术的价值判断越来越接近，不过，影响亚洲藏家购买艺术品的因素会更为复杂，尤其是涉及某些地区多变的规则。而且亚洲地区的公共机构收藏艺术作品比欧美地区少，所以关注点会集中于私人藏家身上，而大件作品则主要是由企业收藏。

艺展能否超越买卖？

事实上，外界对于本届香港巴塞尔艺术展销售情况的担忧无不道理。巴塞尔艺术展总监Marc Spieler也说，国际艺术市场一向难以捉摸。

3月22日，巴塞尔艺术展与瑞银集团联合发布的艺术市场报告显示，2016年全球艺术市场销售总额约566亿美元，同比下降了11%。去年排名前三位的市场分别是美国占40%、英国占21%和中国（包括香港地区）占20%。不过，艺术展仍然是全球艺术市场的重要组成部分，销售额一路上升，2016年全球艺术展的销售达133亿美元，同比增长5%，与2010年相比更增长了57%。

诚然，香港巴塞尔艺术展的主办方非常在意销售数据，却也希望在买卖之外，为展会注入更多新意与可能性，加重了策展和公共项目的比重。今年新增的“策展角落”（Kabinett）在展会的不同角落，以独立小空间重点展出专题群展、艺术历史项目或个人展览，展出的艺术家包括常玉、仇晓飞、王庆松等。虽然有某些画廊表示看不懂这个新项目，不过黄雅君表示，“策展角落”是一个很好的尝试，今年第一次引入香港展会，还不清楚有多少画廊对此感兴趣，明年的香港巴塞尔艺术展上会继续保留。

此外，在香港成立超过40余年的世界画廊（Galerie du Monde）在此次做出了一个不同寻常的决定，在展会上只展出大型艺术史项目，而不销售任何作品。世界画廊用了10个月时间来准备，展出当代水墨之父刘国松参与创办的“五月画会”的早期珍贵作品及历史材料，选择了刘国松，及成员胡奇中、冯钟睿及陈庭诗4位极具代表性的艺术家，展出近 20张上世纪50年代到70年代各艺术家的精华巨作。

世界画廊总监杨永金对《21CBR》記者表示，其实巴塞尔艺术展非常注重学术，比如世界画廊所在的亚洲视野（Insights）展区与今年新设的“策展角落”都非常强调策展性。此次展览主要希望提高公众对五月画会重要性的认知。

85岁的艺术家刘国松告诉《21CBR》记者，当年成立五月画会的宗旨是希望把东方画系的水墨画现代化。经过60多年的展览及推广现在终于得到了应有的肯定。

“1957年五月画会在台北中山纪念堂第一次展出作品的时候，当时的社会环境非常保守。在这样保守的大环境下我们依然勇敢为中国水墨画发言，并提出改革及创新。”刘国松说，“五月画会让东亚各国的水墨画画家聚集一起，改革及创新东方画系的水墨画。今天很开心看到我们掌握了自己的话语权，能与西方绘画并驾齐驱。”

“展览作品的销售与否主要是画廊决定。今年是世界画廊第三次参与香港巴塞尔，其实过往的销售成绩非常理想，比如2014年刘国松先生的个展项目，售罄所有展品；2016年张爽的个展项目也取得很好的销售成绩。”杨永金表示，如果有藏家想购买五月画会的作品，会邀请藏家到世界画廊在香港的展出空间参观和商洽。

进入第五年的香港巴塞尔艺术展已经进入稳定和成熟期，黄雅君表示：“这是一个循环，有时候艺术展会的效果要看每年画廊能带来什么，能吸引什么样的藏家。而我们尽力让艺术展会变得有趣，完善观展体验以及对亚洲艺术市场起到正面积极的作用，是希望更多亚洲和其他地区的藏家来到香港参与其中，从而也促使画廊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