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制度激发独董有效履职内生动力

张辉

提升独立董事人才供给端的数字化水平，通过大数据等新技术手段让公司可以更充分了解独立董事候选人的过往执业经历，避免有执业污点的人员异地担任独立董事，充分发挥市场作用，促进独立董事群体的优胜劣汰

2023年4月《国务院办公厅关于上市公司独立董事制度改革的意见》印发，这是继2001年《关于在上市公司建立独立董事制度的指导意见》施行以来，我国上市公司独立董事制度又一里程碑式的重大发展。新的改革意见全面总结了20多年来我国独立董事制度的实践经验，针对制约独立董事履职的突出问题，从独立董事的地位、作用、选择、管理、监督等方面作出制度性规范，推动独立董事制度更加符合中国特色现代企业制度要求，助力上市公司高质量发展，助推中国特色资本市场在建设中国式现代化过程发挥更大作用。

尤其是，新的改革意见提出要“完善独立董事履职评价制度”，同时“建立独立董事声誉激励约束机制”，用制度激发独立董事履职的内生动力。

履职评价和声誉激励机制为何重要

独立董事制度引入我国20多年来，已成为中国特色现代企业制度的重要组成部分。绝大部分独立董事恪尽职守，以勤勉、严谨、专业的工作态度，在完善上市公司法人治理结构、提升规范运作水平方面发挥了巨大作用。但也有少部分独立董事由于缺乏有效的履职评价约束机制，在履职过程中暴露出流于形式、不尽责履职等问题，市场给独立董事群体贴上了“花瓶董事”“不懂事”等标签。

履职评价机制的必要性。现代企业制度的核心特征之一就是委托代理关系，股东将公司管理权委托给董事会、经理层，前者仅保留对公司的所有权。由于股东数量众多，无法对董事会、经理层进行贴身监督，二者之间的信息不对称使得股东必须依靠履职评价机制来对董事会、经理层的工作成效进行判断，以此决定董事会、经理层的激励方式和内容，并作为后续优化调整的重要基础。与非独立董事不同，独立董事虽然也受雇于股东，在董事会中维护公司特别是中小股东利益，但其在公司的有效履职时间有限，与公司各相关主体的关系更加疏离。如果没有一套行之有效的履职评价机制，独立董事的履职很容易就会变得浅尝辄止，流于形式，从而使独立董事这个制度失去意义。

声誉约束机制的必要性。声誉激励约束是独立董事激励约束机制的重要内容。为确保独立董事不受公司内部人控制，在制度设计上独立董事的薪酬通常低于非独立董事且形式单一，因此往往难以激励独立董事有效履职，反而使独立董事产生“拿多少钱，干多少事”的心理。声誉激励约束机制是薪酬激励约束机制的重要补充。声誉激励约束机制是独立董事与公司各相关主体博弈的结果。独立董事通过履职传递给外界勤勉、尽职的形象，相关主体则根据这个形象决定对独立董事的信任度，这种信任度为独立董事带来名望、荣誉，并提升其在职业市场的价值。为了维护并提升其价值，独立董事将恪尽职守，有效履职，避免由于与公司内部人同流合污或履职不到位而导致公司发生重大违法违规事件，损害其声誉，从而形成了履职的声誉约束。

站在公司的角度，为了提升其治理方面的表现，必然会选择那些具有较高声誉价值的独立董事任职，尤其是治理结构完善且有效运行的公司更是会选择那些高声誉价值的独立董事，使得独立董事必须提高其声誉价值，从而获得更多优秀公司的青睐，这也从另一个角度形成了对独立董事的声誉约束。

境外市场的相关经验与启示

美国作为独立董事制度的发源地，对独立董事的履职评价和声誉激励约束非常重视，相关经验非常丰富。

履职评价。由于目前美国上市公司中独立董事占绝大多数，对董事会的履职评价实际上就是对独立董事的履职评价。

在评价标准方面，美国没有官方统一的标准，实践中的评价标准大体由评级机构制定，如标准普尔根据《OECD公司治理准则》制定自己的公司治理评价标准，或者由大型机构投资者制定，如全美公司董事联合会、美国加州公务员退休基金会都制定了自己的公司治理原则并据此对所投资公司的董事会开展评价。

无论是哪种标准，在评价重点方面，都将董事会的独立性作为重中之重，也就是占董事会多数的独立董事其独立性是否受到影响，因为这是独立董事能否有效履行职责的重要前提。此外，独立董事个人的职业能力也是评价的重点内容。

在实施主体方面，大致可分为两类。首先是公司内部考核。通过定期向股东报告工作，消除二者之间的信息鸿沟，加强联系，促进了解，使股东可以掌握包括独立董事在内整个董事会的履职情况。其次是外部考核。由中介机构根据一定标准对独立董事的履职情况进行打分，有效避免内部考核过程中可能出现的权力滥用、信息不公开等问题。此外，媒体打分也是外部考核评价的重要组成部分。

声誉激励约束。第一，美国独立董事往往是由一些具有社会地位、良好声誉的功成名就的人士担任，稳定、优渥的物质条件使他们更愿意为了公司利益去监督公司的内部人员。第二，独立董事本身是一个颇具荣誉的头衔，为了能够长久保持这份荣誉，独立董事会更多关注公司的长远发展，通过公司的基业长青来维护自身荣誉，而不是采取短期行为。第三，美国发达的人力资源市场使得拥有良好声誉的人可以获得更多溢价，得到更多关注。第四，道德观念也是美国独立董事注重声誉的关键。声誉良好的人可以在美国社会受到认同和赞美，而声誉不佳的人则难以在社会立足，这样的观念使得独立董事在履职时会迫使自己主动去维护良好声誉。

相比美國，英国作为“一元制”董事会制度的典型国家，其独立董事履职评价具有很鲜明的特色。与美国不同，英国上市公司需要遵守统一的规则即《英国公司治理准则》，独立董事的履职评价基于这套标准开展。实践过程中，在评价独立性以外还会对其个人素质进行考核，如能力、道德、代表性、准备程度、实践经验、发展潜力、任职经历、任职时间保证程度、任职资格、特殊服务能力等。

境外市场的经验有何启示？在独立董事履职评价方面，首先要将独立董事的独立性作为履职评价工作的核心。如果独立性无法保证，则其他方面的评价就无从谈起。二是评价标准多元化。上市公司各相关主体对独立董事的诉求不同，因此对其的评价不宜只站在一个维度，应该多维度、全方位地进行。三是评价实施主体多元化。单一主体有可能受到外部因素干扰，使评价结果失去公正性、客观性，可参考价值大大降低。而多样化主体开展评价，有利于避免外部因素干扰，形成更加客观、公正的评价结果。在声誉激励约束机制方面，一是健全独立董事人力资源市场，使拥有良好声誉的人可以获得更多溢价，促使独立董事重视自身声誉并努力维护。二是继续加强诚信体系建设，让有履职污点的独立董事不仅无法继续担任独立董事，而且其整个职业生涯都会受到严重影响。利用道德观念促使独立董事更好地约束自身行为。

健全履职评价和声誉激励机制的建议

在独立董事履职评价方面，一是建议独立董事履职评价标准中应将独立董事的独立性作为首要标准并赋予其较高权重，此外要向独立董事个人职业能力、职业经验等方面进行倾斜。二是建议根据公司属性、行业、发展阶段等，制定有针对性的评价指标体系，避免独立董事履职评价工作无法反映行业和公司特征，防止一刀切问题的出现。三是建议独立董事的履职评价可由交易所、协会等自律组织以及专业媒体等多方开展，充分发挥各自优势，从不同角度对上市公司独立董事的履职情况开展评价，用更多的评价维度和结果，客观公正地对独立董事履职进行全方位评价。

在声誉激励约束方面。一是建议完善独立董事人才市场建设，形成声誉溢价，引导独立董事珍视并维护自身良好声誉。此外，要提升独立董事人才供给端的数字化水平，通过大数据等新技术手段让公司可以更充分了解独立董事候选人的过往执业经历，避免有执业污点的人员异地担任独立董事，充分发挥市场作用，促进独立董事群体的优胜劣汰。二是建议将独立董事履职评价结果与其诚信档案挂钩，使其履职不当行为直接影响个人诚信记录，发挥诚信体系的约束作用，使独立董事能够自觉主动地约束自身行为。

通过健全完善履职评价和声誉激励约束机制，独立董事群体必将在上市公司治理体系发挥更大作用，维护好公司、特别是中小股东权益，为上市公司高质量发展保驾护航。

作者供职于中国上市公司协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