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6-03
石锋
快要吃晚饭的时候,妞妞不见了。
就在刚才,她还不服输地要自己一个人压水。结果她双脚离地,整个挂在水井把手上,把手还是纹丝没动。娘俩为这哈哈地笑了半天。可是妞妞妈回屋取夹子的一会儿功夫,再出来就不见了妞妞。井台上那个洗衣裳的大盆旁边,有一堆凌乱的小脚印。像一个毛线球抽出了一根线头似的,一串脚印延伸出来,一直朝大门口走去。
妞妞妈冲了出去。脚印在门口变淡消失了,四周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一只白山羊,拴在柳树下面,正津津有味地嚼着它的晚餐。
“妞妞——妞妞——”没人答应。
妞妞妈安慰着自己:也许妞妞只是在门口站了一下,又回去了,她自己不敢往外跑。于是妞妞妈折回来找。
大门旁边,挨着院墙的是茅房。那是一座独立的两三平米见方的小房子,妞妞把它当成了值班室。妞妞妈嫌旱厕脏,说那里闲人免进,不让妞妞去。可小孩子总是有好奇心的,说不定她就藏在那里。妈妈屏着气走过去,拉开门,没人。又皱着眉朝粪坑里看了看,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清。两条踏脚石之间的距离很窄,应该不会掉下去。
茅房旁边的菜园子绿绿的一片,长满了各种蔬菜,妞妞妈却只认得大葱。这个菜园离茅房如此之近,让她忍不住怀疑两者之间的密切联系,所以也成了妞妞活动的“禁区”。
菜园尽头是豆豆的窝。豆豆是奶奶家的狗,从大道上捡回来的,长得丑,但顶用,一来生人就叫。妞妞家三口人来了好几天了,它只认妞妞,妞妞爸妈一进院门它还是叫。
豆豆正趴在窝里打盹,妞妞没在那儿。
驴棚里,妞妞爸正帮爷爷给驴铡草料。两个人一个握铡刀,一个塞干草,配合默契。小黑驴瞪着眼睛瞅着,期待着它的晚饭。
“看见妞妞没?”
“没呀,不是跟你一起洗衣裳呢吗?”
妞妞妈心里开始打鼓,但还抱着一线希望。她穿过灶间,朝后园走。奶奶正忙着准备晚饭,用铲子在大铁锅里翻炒着。
“妈,妞妞找不着了!”
“啊?”奶奶撂下铲子,站到院子里喊:“去,上村里大喇叭喊喊去!”
爷爷在驴棚里应了一声,立刻出现在院子里,拍拍身上的草屑,快步走了出去。
后园种着需要搭架子的蔬菜:芸豆、豇豆、黄瓜,还有葫芦。因为大大小小结着呢,所以妞妞妈认得。地上撒落着一些黄色的小花,是妞妞揪下来的,看来今年黄瓜要少结不少了。架子虽高,却并不密实,一眼望穿了,不见半个人影。妞妞妈心里一沉。
前院有说话声,豆豆也起劲地叫上了。妞妞妈和奶奶一齐朝大门口望,看见邻居大妈手里牵着妞妞,正踏进院子。妞妞手里举着一根筷子,上面串着一个啃了一半的烤土豆,妞妞的小脸黑乎乎的。
“我们家大志放羊回来,这个小东西也跟家去了。我让她留下吃饭,说啥也不干哪!”
“快把你爸叫回来吧!”奶奶催着妞妞爸,又赶紧跟大妈打着招呼:“正寻思着跑哪儿去了呢,这就给送回来了!快屋里坐!”
妞妞一看见妈妈,就颠儿颠儿地跑过来,兴奋地说:“妈妈妈妈,我看见羊了!还有大肥猪和好多好多小猪,它们挤在一块吃奶……”
晚饭后,爷爷登上屋顶,去收晾了一天的大葱籽。妞妞见了,也要上去。妞妞爸背着妞妞,妞妞妈在下面扶着,三口人踩着摇摇晃晃的木梯子爬了上去。
一踏上平坦硬实的房顶,妞妞就转圈跑起来。妞妞妈赶紧搂住她,一边指给她看远处桔红色的大太阳。
正是晚饭时分,高高低低的房屋顶上,有不少烟囱升出淡淡的白烟。一大片房屋的尽头,是绿色的树林和田地。
“那边是公园吗?”妞妞问。
“是大地。”妞妞爸回答。
“大地是什么?”
“嗯——就是种庄稼的地方。明天咱们跟爷爷下地去!”
“真是一派田园风光啊!‘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
“妈妈又作诗了,妞妞。”
“是古人作的,现在的人可作不出来了哟——”
“其实风景还是一样的,日子也差不多。”
妞妞没注意他俩的对话,她正想着明天要去看的“大地”是什么样的,好不好玩。
【创作手记】
因为生长在城里,乡间生活对我来说一直是陌生的,直到带着孩子回到他的老家。我和女儿对乡下的生活有全然不同的感受,我欣喜地看到,她对一切都充满好奇,并且那样自如地融入到这里。原来生命最初的形态是完全打开的,孩子总是能欣然接纳所有世界上的奇迹。而已被某种文明塑造的我们,是那样无奈地发现:自然已如此遥远。
李丽萍点评《虚惊》
妈妈带孩子去乡下玩,孩子玩着玩着不见了,读者的心也跟着往下一沉。生活在城市的母亲,经常耳闻目睹一些可怕的事情,对孩子的消失自然感觉恐慌。实际上孩子是自己跑出去玩了。寻找孩子的过程气氛有点紧张,但真的是虚惊一场,因为在乡下,人们是质朴的,景色是优美的,从人心到景色,你都可以放松地沉浸享受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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