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画同行，诗意栖居

詹梓萌

夕阳的余晖投进我小小的书房，我出神地望着堆放在书架底层的那一堆画笔和颜料，笔杆上还有未洗净的色块，颜料管已经被我挤变了形，薄薄的金属外衣甚至已经开裂了。暮色渐沉，黑暗笼罩了天地，万家灯火亮起，可我却任由夜色将我包围。历历往事，皆奔涌而来。

一

旭日东升，我赶忙打开门窗，将朝阳迎进我的小屋。我打开母亲送我的书卷，这是一本关于世界艺术发展的书，它收录了无数的名家画作。我的指尖滑过纸页。风路过，撩拨了窗棂上风铃的心绪，我也无暇顾及。颜料搭配、色彩糅合得恰到好处的油画，色调明媚、意蕴灵动的水粉画，挥毫泼墨、恣意洒脱的山水画，笔锋回转、细腻流畅的工笔画……无一不令我叹服。从怪诞夸张的抽象世界到清新淡雅的水墨天地，从欧洲的乡间村舍到中国的世外桃源。我凝视着蒙娜丽莎露出神秘的微笑，又好奇地打量著身披唐装华服的贵妇簪花的优雅举止。我与徐悲鸿笔下的万马在广阔的原野上一起奔腾，又同齐白石笔下的虾在山涧溪流中欢畅嬉戏。我行走在流光溢彩的书画间，丝毫不觉时光的飞逝。我想象每一幅画背后的故事，幻想自己就是画中的一只鸿雁，一朵菡萏，一座青山。直到母亲轻唤我，我才如梦方醒。我将我的决定告诉了母亲。

二

正值盛夏，我背着画夹行走在国槐荫庇的大街上。热情的阳光穿过茂盛的枝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黑影，光线与绿影在空气中流动。这是我第一天去学画画，难掩心中的激动与焦急。握着背带的手不觉紧了几分。来到画室，发现这里空无一人，我才察觉时间尚早。环顾整个画室，我发现四周的桌子上摆满了各色颜料罐和石膏像。有一张桌面上放着一张素描，虽然只是黑与白交织，但舒展的线条，对影子的诠释都十分得当。这就是画家的魅力吧——可以将一切实物通过简单的线条和动人的色彩栩栩如生地表现出来。不过我第一次画画的经历并不那么舒心。我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娴熟地勾画线条，填涂颜料，而自己却不知道该如何下笔，不禁窘迫得红了脸。阳光烤焦了我本就急切的心。直到其他人收拾了纸笔，向老师挥别，我的面前依然是白纸一张。老师这才注意到在阳光下被蒸干了水分的我。最后，是老师帮我画了画。我尴尬地低着头，生怕被人看见我的窘态，一把将那幅画塞进画夹里，逃回了家。

三

我发誓，我再也不想经历那种令人羞愤的场面了。幸运的是，我也的确没有再遇到过。我伏在书桌上，握着一支饱蘸墨水的狼毫，为一幅工笔牡丹勾线。屋外的爬山虎将它浆液丰富的柔嫩枝叶伸到我的窗前，绿叶沐浴着阳光，更显苍翠。我细细勾勒、填色，屏气凝神，谨防笔下出错。老师讲授的技法在我的耳畔回响，线条的粗细深浅，色彩的浓淡相宜，条条章法尽在笔尖，不大功夫，一朵娇艳的牡丹在我的笔下怒放。“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我笔下这朵牡丹可否动京城？我远眺窗外，几朵白云在湛蓝的天空飘动，像极了大海里张扬的白帆，太阳就是那投进大海的一点光亮。一片调皮的云将太阳挡在了身后，天色瞬间暗了下来。我收回视线，继续摆弄画笔。

四

伏在桌前太久，难免觉得无趣。谁说只能在纸上画画呢？我灵机一动，为自己的画换了一个载体。我赤脚立在河中，感受着水流抚摸的温柔和丝丝凉意。远处的河面在夕阳的照耀下闪着粼粼波光，仿佛有一片钻石在水中闪烁。在流水的滋养下，石头看起来十分莹润，泛着青黑的光。我挑拣了几块表面平整的石头放进背包。我将蘸着颜料的水粉笔伸向了石头。在这积聚了大自然灵秀之气的石块上，留下了我的构思。当缤纷斑斓的色彩将石头原本的色调掩去，我的快乐溢满了整个心房。

五

不知从何时开始，我学会了用欣赏画卷的眼神审视这个世界。我发现，身边的风景也有着别样的美丽，能给我无限的惊喜。我总愿意，把自己看到的每一幕都看作绘在丝绢上的画作。即使是花坛边一滩未蒸发的积水，在我眼里都是画中的一个美丽意象，它倒映了紫荆的枯枝，悬铃木的疏影，又包容了一片灰黑色的落叶。在有颜料与画笔存在的日子里，我的生活多了一分美感，诗意在画笔下栖居。伴随着时间推移的不是灰白的生活，而是多彩的世界。

我在黑暗中拿起颜料盒，拂去上面的灰尘，摆好了画笔，铺开了画纸。接着我打开了灯盏。原来是绘画，替我点亮了头顶那一片寂寞的空气。当晨光洒满整片苍穹，我的画笔依然在画纸上游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