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治理中的规则与实力

仲继银

宗庆后得到了多方的支持宣言，但是这些宣言在多大程度上能够真正转化为“实力”，帮助其成功修改规则，我们拭目以待

经济学上治理的概念本是源自交易费用理论集大成者威廉姆森有关合同治理问题的分析。合同本是由相关当事人之间本着平等自愿的原则签订的，但是随着环境和条件的变化，尤其是当事人之间实力对比的变化，在实际的执行过程中，不同当事人对合同实质的理解就会发生改变。这种改变往往是一种本来隐藏着的战略意图需要实现了。达能和娃哈哈的纷争，实际就是给我们提供了一个这样的案例。

达能在合资之初就通过合同锁定了娃哈哈品牌归合资公司的排他性使用权。在娃哈哈集团的非合资企业一开始用娃哈哈品牌来发展产品的时候，达能并没有明确说什么，而是任由其发展。但是当非合资企业的娃哈哈产品已经发展到了很大规模的今天，达能则拿出了其早就准备好的武器:“要么由合资公司收编、要么放弃使用娃哈哈品牌”。如果娃哈哈的非合资企业没有发展起来，今天双方之间的争端也自然就不存在了。

指责达能是设下了圈套，是有预谋的强行收购，从感情上可以理解，但是却没有多少道理。达能所宣称要采取的“法律行动”，是有其根据并符合规则的。但是达能为什么不迅速采取法律行动，并且一再地给出宽限期，以至把事情在媒体上闹得沸沸扬扬，导致双方的声誉都受到影响？因为达能的根本目的还是要宗庆后及其娃哈哈产品和团队能够继续为其赚钱，成为实现其中国战略的一个重要工具。

但是宗庆后在借助了达能发展起来之后，觉得自己要继续受控于人有点委屈，更觉得自己已经积累起来了一定的实力可以叫板了。借助媒体力量、搞群众运动可能是在政治氛围比较浓厚的环境下成长起来的中国企业家们比较擅长的一套。但是这能否帮助其最终取得谈判桌上的胜利呢？

有关政府部门一方面表示了中立的态度，另一方面又出面制止了双方继续在媒体上打“口水战”，媒体方面也基本是积极跟踪和客观报道，没有一边倒，这些都可以说是体现出了我们对待市场和企业行为的一种成熟。这一点与当年新浪董事会解聘王志东首席执行官职务时，媒体以及公众舆论一边倒，指责“资本家”行为的状态，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在公司治理领域，以实力叫板规则的案例很多，有成功的，也有失败的。经理人叫板股东和董事会的成功例子是广告天才萨其。在他被股东们赶出了由他所创建的“萨其和萨其”广告公司的时候，他凭借公司最大客户英航的支持，成功地解除了他自己以及随之出走者的“竟业禁止”协议。美国积极倡导公司治理的机构投资者，也以其实力成功迫使很多在达拉华州注册、毒药丸和分类董事会等反并购措施“符合法律规定”的公司放弃这些做法。最大的以实力成功叫板规则的行为当属布什决定攻打伊拉克了。即没有经过联合国的合法授权，又面对众多国家的反对，但是美国还是实施了打击伊拉克的行动，“国际社会”也无可奈何。

失败的例子当然是更多了。当年尽管有媒体和公众舆论一面倒的支持,但是王志东以其重要创始人的实力叫板新浪董事会解聘其CEO职务这一公司治理规则的行为还是失败了。不管网友们当时在情感上、语言上是多么支持王志东,却并没有形成真正的“实力”。他们没有做到,“没有王志东都不再上新浪网”。众多新浪网友对王志东的支持,比不上一个英航对萨其的支持来得真正有实力。

达能拿起了合同，拿起了公司治理规则来打压宗庆后。从白字黑字的商标使用权合同，到谴责宗庆后把董事会中讨论的问题在媒体上公开，属于泄露公司机密，违反董事的忠实义务等等，可以说是有理有据步步紧逼。宗庆后得到了娃哈哈职工代表、销售精英代表和经销商代表等等方面的支持宣言，但是这些宣言在多大程度上能够真正转化为“实力”，迫使达能让步，帮助宗庆后成功修改规则，我们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