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6-04
方悬
1
幼儿园的时候,我是班里年龄最小的孩子,老师对我照顾更多,可是我被同学们集体排斥了。他们趁我不在的时候偷我的铅笔,在我的文具盒里放毛毛虫,扯我的头发等等。每天我都会在学校里哭好几次。
后来,班上转来一个男孩儿,时至今日我已经记不清楚他的模样了,但他是唯一一个比我大还不欺负我的人,而且每次有人欺负我时,他都会站出来帮我。他的年龄比其他小孩儿还要大一点,个子也高,其他小孩儿都怕他,慑于他的威力,渐渐没人敢欺负我了。
后来幼儿园上完了,我们被送进了小学,小学里的孩子学得多、懂得多,而我们还是一群只知道吃和玩的孩子。当老师在黑板上写下一个又一个陌生的偏旁部首时,小学的孩子们此起彼伏地举手回答着,而曾经耀武扬威的我们只能伏在桌子上,噤若寒蝉。
挫败感鲜明地在我们身上体现出来。
他转学了。
我努力地学习,期末考试时我考了第一名,超过了所有的人。没有人再欺负我了,相反,大家都想跟我一起学习一起玩,聚集在我身边的人也越来越多,我却始终想念着当年那个帮我把文具盒里的毛毛虫丢出去的他。
2
那时候,道路还不够平坦,骑上自行车,一路颠簸到学校。手被不停颤抖的车把震得发麻,我和同行的女孩儿停好自行车,搓着手走进教室。
她学习不好,老师总是提醒她多向我学习。我从她那里得到了差生对好学生的崇拜。
有一次背诵《两小儿辩日》。老师说背不完不许走,大家都认真地背着,我很快背完了,紧接着越来越多的人到老师那里去背诵。教室里的人越来越少,而我在等她一起回家。
后来只剩下值日生和几个平常吊儿郎当的学生,还有她。
我心里急着回家看电视,但嘴上还是说着:“别着急,慢慢背。”老师写完了教案,说:“算了吧,明天再背。”她就慢慢地收拾着书包,我看见有泪珠砸落在她的手背上,一滴又一滴,渐渐地连成了串,她颤动着肩膀,最后不受控制地哭出声来。
我们推着车走在回家的路上,她一直在哭,对我说:“我怎么这么笨啊,我怎么什么也做不好啊?”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听着她哭诉,陪着她推着车子,很累。在我快受不了的时候,她终于擦干眼泪对我说:“咱们骑车走吧。”
她家住在河北,我家住在河南,一条不怎么清澈的河把这座城市隔成两地。
老师上课总是跑题,有一次说到河北,他说河北在他眼里落后又贫穷。
她气得不得了,握住拳头信誓旦旦地对我说:“我一定要改变河北!”她的样子,我记得很清楚。
后来上初中了,我没有在新生群里见到她,她辍学了。
慢慢地我忘了她,有了新的生活、新的朋友,旧的一切已经逝去。上地理课时,老师讲到中国地图,河北省和河南省在我眼前无限地放大,我想到了我们这座城市的河北和河南,脑海里一下子浮现出她那张愤愤不平的脸。
3
总觉得每一次升学,都会失去一个身边常常出现的人。可能因为小时候知道的少,少了一个人于我而言,就像少了半边天一样。
我渐渐地越长越大,身边的面孔变得越来越快,时间像快镜头一样,让我身边的人不断地向前走,走出我的视线。
有一个只教过我一学期的老师,她身材娇小,长得很美。虽然她只教了一学期,却是高中第一个记住我名字的老师。我的历史成绩不好,她就经常提问我,虽然我每次都回答得不尽如人意,但她乐此不疲。
她告诉我,想帮我提高成绩,叮嘱我一定要努力。
晚自习轮到她查课的时候,我在最后一排抻着脖子对她笑,她也隔着人群对我笑。
后来她走了。时间又把我定格,把她调成了快进。
4
她是我高中时期交的最好的朋友。她的个子很高,坐在我旁边,遇光遮光,遇风挡风,她给了我来自朋友的安全感。
和她同桌的时光很快乐,我们像双生花般形影不离。和她在一起时,我的嘴角总是上扬的。她的朋友问她:“你们俩的关系有那么好吗?”
她说:“有啊。”
分班后,我的同桌换了人。我和她准备了一个笔记本,有想说的话就写下来,下了课就去对方的班级,踮起脚来看看彼此在哪里。
高考如期而至,我们放肆地撕着书本和卷子的时候,那場若有若无的青春也悄悄远去了。
至此,她已退出了我的人生。
人生总要经历生老病死、花开花落、春去秋来,伴随着许多人在我的生命中张牙舞爪地出现,也伴随着许多人在逝去的时间里,向我挥手告别。
这一世有太多相遇,亦有与之相对的别离。儿时的他,年少的她,帮助我的她,对我很好的她……他们轮流在我的记忆里出现,或是微笑着,或是哭泣着。
后来伤口多了,心也变硬了,相聚离别的伤感变得没有以前那么猛烈了。
大抵我们都知道,把一些事看得太重,等离开的时候,我们就越难。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该保持清醒,不再陷入过分热络的感情。
三毛说:“我避开无事时过分热络的友谊,这使我少些负担和承诺。我不多说无谓的闲言,这使我觉得清畅。我尽可能不去缅怀往事,因为来时的路不可能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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