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

杨薪玉

秋意正浓，回家的路在脚下延伸。那是一条熟悉又陌生的路。

华灯初上，夕阳醉卧在山洼处，散发着柔和的光，像是一把光亮的花，“唰啦啦”地散开，留下一片片如琉璃折射出的或大或小的光点。不远处有一片银白色的湖，波光粼粼，而时间，正缓缓地游弋在那里。

浅紫色的天空在枝叶间若隐若现。正是金秋时期，稻谷熟了，大片大片的金色渲染开来，如一幅画卷，延伸至天边。

一阵轻风拂过稻田，掀起了稻浪阵阵。稻田里，一辆缓缓行驶的拖拉机，被滚滚的稻浪淹没，淹没。

“多么美，像一幅画，以渗透辛劳汗水的金色的笔，用整整一年的时间，一笔一笔铺陈在纸上……”感到有什么东西，在我心里悄悄滋长。

我蓦地想起了小时候。那时，我会在绿油油的稻田中度过午后，看着奶奶在田间劳作，枯瘦的手臂是那样灵活。她缓缓直起身子，常年的辛苦劳作使她的脊背过于弯折，即使站起身来，也是像弓一般弯着。她看向了我——她最疼爱的小孙女正在一旁瞪大了眼睛，眼中溢满了好奇和向往。她微微一笑，那一刻，我感觉山川温柔、草木含笑。她弓背浅笑的样子，随时间定格，封存于童年的记忆中。

残阳如血，照到面前的湖上，映出如丝如缕的银白色光芒。不远处升起几缕淡淡的炊烟，天空中正有几只白鸟，从容地向天际飞去。

天色渐晚，夜风袭来，让人觉得有些凉了。月光透过云彩，洒下如轻纱般的光点，给人一种微冷的感觉。田里已是一片黑暗了，但若仔细看，便可以发现其中那淡淡的萤火虫的光，如闪亮的星，或聚或散，像是躲进了黑夜的罅隙里。

小时候，我常与小伙伴们夜半出游。我们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蹑手蹑脚地溜出家门，聚集在田边的草垛旁。月亮在天上默默地注视着我们这群顽皮的孩子，用母亲般温柔似水的目光，将银白色的爱倾洒在孩子们身上。玩够了，我们又蹑手蹑脚地跑回家，不要吵醒路边的大狗，不要惊起墙头的公鸡，溜进屋，掀开被子，钻进被窝，一觉到天明。

回想起童年的种种，我不由得轻笑出声。回家的路上已是灯火通明，经过村口的那户人家，院子里早已人声鼎沸——村民有一个习惯：吃过晚饭，男女老少都会聚在这里，聊些趣闻。

赶上放电影，村里的人都特别激动，早早搬来凳子占位。孩子们更是禁不住电影的诱惑，想找一个看得最清楚的位置。于是，当电影开演的时候，你便会发现，村口的那棵老槐树上，挤满了大大小小的黑点。孩子们笑着闹着，黑点跳得更欢了。

又见到了老院的朱漆大门，略显迟暮的大门早已斑剥，黛瓦白墙上淌过了岁月的沧桑。时光早已将童年的记忆定格，封存进记忆的宝盒。

在乡村里度过的童年，是我最美的秘密。我要把那些秘密藏起来，藏在风衣的口袋里，和糖果放在一起，然后等着它日益甜腻，甜到骨子里，融进生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