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骑木马而来

刘文佳

那张照片我一直都留着。一个女孩子，戴着不成对的发卡，穿红色布鞋，骑着木马，笑靥如花。背面是浅浅的字迹，在右下角，轻轻地写着“06.01，祝女儿节日快乐”。

一

小时候，家住在不出名的小镇。五口人，日子平淡得如一杯白开水。爸爸妈妈在离家不远的医院工作，我由外公外婆带着，安静听话。天很蓝，我便抬头看着，怀里抱着唯一的玩具—— 一个碎花小马。

那是妈妈用缝枕头的碎布头拼凑起来的。眼睛是两颗黑纽扣，看起来竟也觉得炯炯有神。然而正是这细密的针线，编织了我美好的童年。

离家两条街的地方有家小玩具店。一次经过那儿的时候，我硬是拖住妈妈，指着玩具又哭又闹。妈妈喊了爸爸，他将我一把抱起，迅速走开，或者说，是迅速逃离。此后那家店门口的路，我都很少经过。

家里再没有其他的玩具了。那么多个晚上，我怀抱着小马，看着空荡荡的床，低声呢喃。随后便止不住要哭上一会儿，没有人会来安慰，只有小马，陪我度过一个个孤单的夜，温暖我潮湿的梦。

二

后来，爸爸妈妈说要离开小镇了。他们希望我可以拥有更加美好的未来，决定搬迁到遥远的城里去。收拾东西的时候，我把小马偷偷塞进行李，却又被妈妈拿出来。她说小马太旧了，到城里可以再买一个。可是那个时候，我竟然摇头了，毅然地只想保留这个陪伴我已久的小马。

于是小马便跟着我进了城。三个人，住二十几平米的房子，厨房搭在过道里，走廊黑暗，似乎没有尽头。我上了幼儿园，看到了城里的孩子们，还有他们的玩具。女孩子们有洋娃娃，男孩子们有变形金刚，而我却只有我的小马。

我看着他们闹着不吃食堂里的饭，喊着要回家、要爸爸要妈妈，把手里的玩具狠狠摔到地上。我只是将怀里的小马抱得更紧，大口大口吃着饭，告诉自己我很乖。在那段岁月里小马给了我勇气，它见证着我的成长。

三

忘记了那是哪一年的“六一”，只记得妈妈答应在这天带我去拍张照片作为纪念。当时的情形，几乎每一个细节，我都记得很清楚。

一家不大的照相馆，摄影师是位穿白衬衫的叔叔。他将我领到一个暗黑的房间，突然打开了灯。灯光瞬间照亮，我的梦想开场。那是一个专门给小孩子拍照的地方，当摆设展现在我眼前的时候，视线集中，焦点落在角落里的一匹木马上。

我仿佛被人牵引着，直直地走向它。恍惚间，我好像看到了那伴我这么多年成长的小马被放大，停留在灯光之下，等待我骑乘。我坐上去，它“咯吱咯吱”地响。“咔嚓”，幸福的瞬间被定格在照片上。

四

现在，小马已经不在了，但它见证的那段时光却将长久地印在我的记忆里。在拼接小马的条条细线中，缝进了我太多的欢笑与泪水。它将它们留住，因为那是属于我的成长。

我没有出生在一个豪富之家，但我实在庆幸自己有着为我努力的父母。他们给予我的爱，那只承载着爱的小马，你也一定看见了吧。

我骑木马而来，行经自己的似水流年，看着人们一个个骑着白马，风光地经过我的身边。但他们不知道，木马虽然平凡却稳固，它会带着随时光流逝而愈加浓厚的爱，一直默默地陪着我。

我骑木马而来，将至幸福彼岸。

(责任编辑贾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