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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路 (五章)

时间:2024-06-04

广西 独 步

1.地铁上,忽然想起父亲……

等待中,地铁总是姗姗来迟。

车厢里,装满天南地北的人,似曾相识的眼神和气味,离得太近,心就容易疏远,最难堪的是,两个陌生人,如何面对面站在一起?刚才还在争执的一对恋人们紧紧抱在一起,他们或许是唯一享受拥挤的乘客。

人潮汹涌的时刻,我宁可相信人是永生的,但决不敢宣称自己是这个世界的主人。

当我被推到车厢铰接处时,觉得好无助。忽然想起父亲,曾经,心中郁闷的时候还可以向父亲说说,孤苦伶仃的时候还有父亲的的肩膀和大手,此刻,在我将跌倒的瞬间,谁能来叫我依靠?我茫然的双手,又敢去搀扶哪一个即将倒下的朋友?

为了赶路,我每天有四个小时置身地下,吹着空调呼啸的来风,亲近窗外绵延的黑暗,长眠的父亲啊,是否,我们已经擦肩而过?

在一个装修豪华的地铁站,我看见一位老人,他穿着父亲生前经常穿的中山装,他驼着父亲一样驼的背,他白着父亲一样灰白的头发。他从垃圾桶里,吃力把饮料瓶、易拉罐一只只摸出来,然后满足地离开。

只要他顽强地活着,我愿意相信他就是我的父亲。可是,他从没有转过脸来。

父亲曾对母亲念叨,一定要来看看我,我再大,也是他的孩子。

花一生的时间也未必能做成一件事,直到生病,他都没能成行。

真羡慕这些城里的老人,他们把敬老卡一挥,就可以免费乘车去郊外看夕阳了。想必他们都有父亲的身份,和我的父亲一样的和蔼慈祥。真想跟在他们身后,穿过一片稻田,爬过一座山冈,一直走到天边。

2.谁来倾听我的回忆

我喜欢对儿子讲述自己苦难的童年。

趟黑拾柴,星星引路,因棉鞋开口冻伤的脚跟,青黄不接的三月,饥肠辘辘的春天。他只是困惑地眨着眼睛,眼前是鲜美的鱼肉、雪白的米饭。他困惑于我曾用火炉烤红薯,现在都市街边飘香的红薯,很好吃啊,他没见过爬犁,爬犁无法滑到今天,因为,城里的冬天没有雪。

不经意间,我对妻子说到自己的昨天。

读高一时,白天上课,晚上,我们农村同学就像一道道习题一样睡在冰冷的桌椅上。我说自己二十岁才坐火车去了省城。可妻子从小就有宽敞的教室,温暖的宿舍。在她家的门口,很早就有火车鸣着汽笛,像商贩一样天南地北地往返着。她听着听着就转移了视线,她更关注血压、股票和房价。

有时,我忍不住要对同事谈谈往昔。

可他们只关注我的今天。人事部有我的简历,可简历上怎么会填写,二十年前的一个秋天,我步行五百米迎娶了我的妻子,没有婚纱,没有结婚照,更让我羞于启齿的是,没能送给她一个戒指。婚房也是借来的,家徒四壁,所有的位置都摆放着爱情。

我想对一片云讲自己的多梦时节,我想对一片麦田说我的过去,我想对一株垂柳谈谈从前的岁月,它们对我感到诧异和陌生。我默默倾吐,可是没听到一丝回声,甚至连风声都没有,好宁静啊,大地比我陷入了更深的回忆。

3.迎接冬天

落叶满地,没有雪的冬天,更冷。

我走在街头,茫无目的。不肯戴帽子,两只耳朵通红。一个中年男人的冬天,就是用冷漠和严寒斗争。

太自由了,就必然孤独。这样的季节,不知道为什么,我喜欢徘徊在路边,任眼泪滴结成冰。

一只白猫,蹲在路边的树根下,舔舐着稀薄的阳光,我经过的时候,它朝我绵软地叫了两声,令我心生爱怜,它是我前世欠下的一笔债,我一生无法偿还。一只可爱的小狗,它蹲坐在草丛边,它的一只后腿被车轮压断了,它被主人遗弃了,只能靠饥饿活着。它和我对视了一会,便把头转开,也许,在这个纷扰的世界上,人未必是它最信任的伙伴。面对这些弱小的生灵,除了歉意就是内疚,我无法把他们一一抱在怀里。

我不需要仙草奶茶,不需要飘香的山芋,不需要北京二锅头,不需要骨头汤火锅,我只要看见远处那一排排鳞次栉比的房子,只要看见那些窗口半遮半掩的窗帘,就坚信人间温暖永存,爱情常在,美好依旧。

冬天来了,春天还很远,我在路上。

4.包 裹

城里不知季节变幻。

昨天还是阳光和煦,转眼已是寒风呼啸,吹透我的衣衫,吹皱我的额头。

街头,人们行色匆匆,站台上,三三两两的乘客,颤抖着抗寒。

没有家,只有冷落的小屋,浓浓的暮色里,我和一个写着故乡地址的包裹紧紧抱在一起。

包裹里面是一些过冬的衣物,这些衣服,不知是乘的哪一个航班,来到这陌生的城市,急切地寻找它们的主人。这些衣服,妻子一件件洗过,晒过,然后仔仔细细叠好,才把它们装进包裹,它们柔软可亲,散发着缕缕温情。

包裹太小了,只能装下几件衣服,包裹很大,装下了整个的冬天。

打开包裹,最暖的是一封信,深藏在一件毛衣里面,妻子的字迹赫然在上,衣服怎样晒,衣服怎样洗,注意休息,保重身体,除了叮嘱还是叮嘱。

信里夹着三片金黄的银杏树叶,这是我最喜欢的树叶,它们来自我家前面那条小街,小街两旁,是两排整齐的银杏树,初冬季节,已是落叶缤纷。

漂在外面的人,怕冷。

5.一个人的中秋

一个人的中秋,我和月亮谁更孤独?

回不了家,家,仿佛就在那遥远的月亮里面,那浓密的阴影,不知是我家门前白杨树的绿荫,还是我家房前的菜园。有酒,却如鲠在喉,只留一道小小的缝隙,刚好流过苦涩的乡愁。

举杯望明月,对影仍一人。想起从前,和父母在一起过中秋,晚饭后,父亲总会从麻袋里摸出一个滚圆的西瓜,当菜刀刚刚碰到瓜皮,“咔嚓”一声,西瓜便露出它粉红的瓤,屋子里顿时溢满西瓜甜蜜的气息,秋天的味道,充盈肺腑,甘甜中夹杂着淡淡的草香。如今,父亲已去世多年,只剩下母亲一个人,独自守候着这轮心中的月亮。想起从前,和妻儿在一起欢度中秋,夜幕降临,妻子便把水果和月饼摆在茶几上,三口之家,开始品月。这时,沁人心脾的秋风从阳台上扑动雪白的窗纱,如梦如幻。月亮在云朵里掩面穿行,它往往在十五的晚上爽约,这叫人类更加相思,年复一年。如今,家中只有妻子一人,此刻,月亮可否在陪伴着她?

饮尽杯中明月,手中的月饼仍然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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