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矿 工

时间:2024-06-04

云南 亢恒学

矿工。一个古老的命名,太耐人寻味。

在许多词典里,所有的注脚,都苍白无力。

我领悟了三十年,得出一个沉重的结论。

它是一个个鲜活的人,一道道悲壮的风景。在艰辛的汗水背后,更多的是血和泪。

多年来,无论春夏秋冬,一早一晚,或阴或晴,遥望矿山,或粗或细,或直或曲,或经或纬的路上,或特立独行,或三三两两,或成群结伴,他们骑着摩托,由远而近,像蚊子、苍蝇和小蜜蜂,在耳畔嗡鸣;似夏天雨后的飞蚂蚁,在眼前忽隐忽现。夜晚,在来去矿山的路上,他们是许多难以入梦的萤火虫;而在我的仰视里,他们是点燃夜空的星斗。可惜,每次一刹而过的印象,又太缭草。

在充灯房,把灯盏递给我的那位老工人,他的门牙已关不住风。世界在他的脚下倾斜。他说十六岁就在井下挖煤,去年出了点意外,矿长是咱舅子的舅子的堂舅子,沾了点便宜。

在穿越地层深处,三三两两的矿工,如直立岩壁的黑山羊,觅食远古的植物。那些葱郁的绿意,已被时光褪尽,肉眼所及,尽是如铁的坚硬。

在他们不遗余力的面壁斧凿镐掀中:

一架架钢筋铁骨,似股肱肌隆起;

一条条浸透汗水的轨道,步步延伸;

一台台双风机,把萎缩的风筒吹得鼓胀,直达巷道末梢。

煤矿,一座地下工厂。

支护,森林般茂密,只是一些曾经天籁般悠扬婉转的鸟啼虫鸣,早已成为远古。偶然遇见的零星动物足迹,也僵为化石。岩缝中渗透出来的小溪,却没有鱼。

一排排电缆线,裹着黑色的外衣,一路向前;

一台台电机成群结队的纠结,犹如虔诚的祷告者;

一条条浮离地面的皮带,托负着煤的心愿,通向时光之隧;

一台台不言而喻的报警仪,闪烁着各种险情;

一位返祖的工人,酷似把脉号病的医生,在盲废巷、冒顶处、工作面上隅角,检测各种聚积的有毒有害气体。

一位铲煤的工人,双眼如电,如洞察万物的山鹰,或收紧翅膀、独守漆黑苍茫、或展翅翱翔,让不规矩的煤块,顺理成章。

掘进迎头,一群群尧舜精英,沿着煤层的走向,冒着肆意倾泻的淋棚水、险象环生的顶板,没有凯歌与战鼓,绝路开拓。风镐是他们冲关夺碍的见证;汗水在铿镪声中滑落,岩层在呐喊的进攻中,撕心裂肺的一层层剥落。

在百余米、千余米的拦腰包抄中,热浪翻滚的工作面,藏在岩层中亿万年的煤,如初夏时节的麦子。收割的季节,长夜漫漫……喂养工业的煤,不是米勒画中那群割麦的农妇,小试镰刀的锋芒。煤的坚韧,除了瓦斯的气贯如虹,只有炸药、风镐、割煤机和矿工的爆发力,才能掀开它袒露的一角。

割煤的场面,胜似抢抓收割节令。地壳的运动,偏偏不守规矩,起起伏伏的煤层、高低不等,千万吨的顶板断裂又破碎,钢铁意志的单体液压支架,也要拼命苦撑。从来没有粉丝追随的矿工群体,或立或蹲,或猫着身子偏着腰,雪亮的镐子和锄器发出串串刺耳的撞击,任血性的汗水和迸裂的煤浪,肆无忌惮地翻腾;两排柱子间的镏子,如暴涨的小河,载着凸起的乌金,不停地哗啦哗啦流淌。

这样的场景,让我常常情不自禁:要是罗丹再世,他的传世、佳作,定是咱矿工壮怀激昂的一瞬。

这世界精彩纷呈,唯有挖煤的矿工黑白不分。

苍天未降大任于斯。矿工们却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伤其体肤……

为了生存,为了求财。

他们前仆后继,一张张老面孔才被巷道熟悉,一张张新面孔又接连出现。

矿工,一道远离阳光的风景。

在矿井深处,常常见到一些支护断梁折柱,灾害尽是些防不胜防的豺狼虎豹。

透过矿工背影,我心深处弥漫的,不是掌声与笑容、鲜花和美酒,而是难以克制的悲悯!

眺望迷蒙的远方,唯愿潜在大山深处的村子,少点愁缠,多些欢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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