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朋友

时间：2024-06-04

张征容

若问我最重要的朋友是谁，第一个想到的不是朝夕相处的人，却是一位电话里相识相知，然而从未谋面的男孩……

那是刚进大学时，刚从高考的重负下解脱出来，心情异常轻松自在，恨不能把我的快乐传递给每一个人。

那个傍晚，一个人去邻近的大学玩。校园风景如画，我饶有兴致地信步走。这时校广播台开播了，伴随着优美的旋律，我听到一个亲切柔和的声音。不象在念散文，倒象位久违的朋友在倾诉。

我入神地听着，直到四周一片静谧。他悦耳的声音还在我耳边久久萦绕，于是我突发奇想，跑进一所教学楼，拨通了广播台的电话。

“喂，这是广播台，请问你找谁?”正是那位化名常绿的播音员的电话。

“我，我，你……”我一时张口结舌。

电话里传来轻轻的笑声:“别着急，是要点歌吗?”

“不是点歌。”顿了一下，我又改口:“也可以点歌，就送给你，谢谢你送出好听的音乐，还有……”我鼓足勇气:“我很喜欢听你的声音。”

电话里静寂一片，他会不会挂电话:他觉得很古怪?还是认为很无聊?我惴惴不安。

“播音快一年了，别人从来都习以为常，你能注意到，我很感动。”他诚恳地说。

他没拒绝这份善意，令我很欣慰。我们侃侃而谈。我告诉他我是新生，于是他给我介绍校园生活，人际交往，又谈到各自的爱好。时间不知不觉流过去了，直到有人要用电话，再三催促，我才惋惜地说:“就谈到这儿吧，再见。”

“好吧，再见。”

然而两边都没挂电话，停了一会儿，我们都笑起来。最后他说:“我也很喜欢听到你的声音，还会给我打电话吗?”

自此以后，我们成了电话朋友，一根电话线牵动着两颗心。不存在以貌取人，不因为利益相关，完全是性格相投，心灵相吸。有一次我为某件事取舍不下，想放弃又不甘心，想尝试又怕失败。一问他，他立即说:“不要放弃，你一定能行。”

“你怎么知道我行?”

“因为是你呀，对你还会没信心吗?”

为了他这句话，一向缺乏毅力的我，坚持做完了那件我曾以为很难很难的事情，令我自己都大吃一惊。

我有太多美好的心情要写下来，精心挑选一张张明信片。不论是不是节日，想到就写下来寄给他:“春意在绿叶尖嬉闹，春天赋予它们全部生命力，你是春风化雨浸湿我的心……”“你们学校的桂花开了没有?我总闻到桂子的清香，咱们呼吸同一种气息……”

我执意不肯告诉他我的名字，他没法跟我联系，只好总是等，因为我曾告诉他:如果他不接我的电话，我就自动消失。他告诉我，每次电话铃响，第一个冲过去的总是他，他的同学都戏称他是“铃声兔子”，只要听到铃声，就焕发兔子的本事。而我的同学则说我有电话瘾，拿起电话就来劲，舍不得放。

我生日那天，宿舍内聚了好多朋友，切蛋糕、玩扑克，热闹异常。我心中有点空空的，无法与她们同乐，我的电话朋友在干什么?是否记得我生日?

溜出来给他拨电话，听到他熟悉的声音，心头的失落烟消云散。“你今天会不会来听我播音?”他急切地问。

我想说走不开，说出口的却是:“一定要今天吗?为什么?”

“因为今天天气非常好。”他调皮地说。

我找了个借口离开宿舍的同学，独自走到他的学校。坐在夹道边，看有人抱着书本来往匆匆，有人在操场上跳跃奔跑，有人在树下散步，看书，夕阳悬挂在榕树上，一切都令人赏心悦目。

我的电话朋友开始播音了，一段校园新闻后，他说下边是一组音乐节目。一首首歌都是我很喜欢的，前几天他刚问过的，没想到他一一记下来，今天全送出来了。我的心如静水涟漪，慢慢急促起来。节目最后他说:“给一位特别的女孩，一位不曾见面的朋友，你的朋友想对你说，你使他走上关爱的人生，无论沮丧还是失意，他总得到你的关怀……”我把脸埋进臂弯里，几乎听不清他说什么“……如果有一天，我们真的相遇了，万千欣喜，竟什么都说不出，只用微笑说一句‘能够认识你，真好。”

这一次我的确冲动了。我迅速地跑到广播台，可是，就在推门的一瞬间却迟疑了，我不敢想象，一对相知很久的朋友，见面却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还能亲密无间吗?

最终我还是悄然离开了。

我在脑海中千百次勾画他的面容，虽不清晰，但格外美好。迎面走过众多的人，温暖的笑容，是他吗?一脸青春明朗，是他吗?他有那样的声音，那样的心灵，一定有一张温和纯净的笑脸，我从不怀疑。

他曾和我谈起考试作弊得高分，他说他也恨不得随波逐流，这么认真是不是太傻了?我告诉他:考试并不重要，真正学到知识才是重要的。说真的，在和他说这话时，我也解开了自己的迷惑。好多这样的问题都在交谈里找到方向。

他说他现在很难对别人发火，尤其不能拒绝帮助女孩，因为认识我，“难说我哪天伤害了哪个陌生女孩，那女孩正是你呢?”他笑着说。我最大的改变就是不再只热衷通俗小说，转向名著，以便和我的电话朋友有更多一致。

一次他执意要问我的名字，想和我见面。

我说:“我怕你忍不住来找我，象《远与近》中所描写的那样，近距离的日常习俗会把一切和谐淹没。”

他没再坚持，只是低声说:“真怕哪天意外与你失去联系，我去哪找你?”

其实还有个很重要的原因我没告诉他，我担心他幻想的电话朋友美丽出众，而我只是个平凡的女孩，他会为此失望。

6月份我们到外地实习，给他拨了好几次电话都不通，加上打电话不方便，直到返校后才知道这个区的电话号码改了，查了打过去。接电话的人冷淡地说:“他毕业了。”

“分哪了?”我的心提起来。

“不知道，我们都是新来的，不熟悉他们。”那人不耐烦的挂断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