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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家俱乐部

时间:2024-06-18

氯 马特 Mickey LV 霍雨佳

1.王加加(左)与丁一潇(右),背后画作为五木田智央Tomoo Gokita《天佑女王》God save the Queen

内行相看

藏品之于藏家像极了珍馐美味.收藏这件事满足各种或理性或冲动或刁钻的“口腹之欲”,我们访问了不同身份的“老饕”们,他们如何看待博物、艺术和潮玩等收藏领域.藏者、创作人、艺术家彼此相见,内行相看,看收藏,也看风雅日常。

和脉搏紧密相关

伴随逐渐向我们走来的“后疫情时代”,世界正站在一个新的历史起点之上——不同的人生活在不同的背景之中,就像是被打散分成了好多个独立的单元和细胞,不同的生存背景又聚合为截然不同的文化语境。被严格限定的空间似乎将交流和交谈的欲望中断了,天然具有全球化基因的当代艺术因此而变得格格不入,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困境和挑战,那么真的有人可以全然地独立于周边和世界之外吗?

状似混沌 但又蕴藏生机

在谈论艺术收藏之前,我们首先找到了国内最新落成的一家艺术藏馆——山东日照的潇当代美术馆,它正是诞生在导语所述的时代语境中。从由汉斯·维尔纳·霍尔茨瓦特(Hans Werner Holzwarth)策划的汇聚全球艺术家的开馆展“此刻,现在(New Now)”,到由来梦馨策展,呈现华裔艺术家王加加全新绘画创作的艺术家个展“日照”,再到哈维尔·卡勒加(Javler Calleia)和埃德加·普兰茨(Edgar Plarts)两位西班牙艺术家的特别独立项目,这个美术馆的成立就像一个样本,往沉寂多时的中国当代艺术圈投放了一枚激起阵阵涟漪的石子。用展览“日照”中捕述艺术家王加加创作的一句话,来形容这里的收藏似乎很贴切:其创作忠实地反映着我们的时代,状似混沌但又蕴藏生机,使人目眩神迷。

美术馆的发起人是本文的藏家主角,1994年出生在中国,2015年毕业于洛杉矶加州大学的年轻藏家丁一潇,他想把艺术收藏这件事塑造成多元文化的集合体和永动机,致力于为当地公众的艺术探索与文化生活创造一个全新的体验空间。丁一潇无疑是这台永动机的内驱动力,在他所构想的艺术场景中,似乎并不存在所谓的地缘距离和文化隔阂,一切都互为关联、互相渗透。丁一潇觉得,通过潇当代美术馆的成立,展览“此刻,现在”和同期开幕的多个展览,能让大家看到来自不同国家、不同人种的艺术创造。而这正是展览“此刻,现在”所呈现的,来自世界各地,超过40位于20世纪80年代、90年代出生的新生代艺术家的作品,这些作品之间的联系相对松散,却共同反映了此刻、现在的环球艺术图景。

很多国际上出色的美术馆,最开始都是由藏家的个人藏品所建立的,我们也惊喜地发现,在日照这样“既下沉又迅速发展”的城市中,有展示现当代艺术的收藏据点。艺术收藏的背后固然是对价值的洞悉,但也离不开热爱艺术、关注公共教育与跨文化交流的情愫。艺术有时在扮演的正是城市文化艺术氛围的创造者,不同的齿轮咬合着、运作着,它们之间并行不悖,又碰撞生发出更新的能量。我们很难不去相信这就是今天或者未来普通中国人的生活图景一在生存之外,我们需要艺术,需要艺术的链接。

艺术品收藏,漫长岁月中的一次次选择

从2020年,丁一潇第一次去王加加的工作室开始,两人就成为了好友。不只是收藏和被收藏的关系,在王加加的捕述中,丁一潇是一个喜欢和自己聊艺术,愿意付出时间学习,极具求知欲和探索精神的收藏者,而王加加也打开了丁一潇的本土收藏之路。

王加加出生于1985年,3岁随父母赴英国,毕业于伦敦圣马丁艺术学院。成长在艺术世家,他善于在艺术创作中寻找独特的表达角度,中国的发展速度吸引了他,他决定回国来吸收艺术土壤的滋养。用他的话讲:“在我伦敦家旁有一个小卖部,从我3岁直到20岁离开,那个小卖部还在。我就想如果是在中国,它肯定会从一个小卖部变成一个超市,再到一个连锁超市。这就是中国的发展速度,整个环境和节奏都特别有力量。”这种节奏似乎也影响着他的艺术灵感,他会在张扬的绘画作品中加入内敛的中国传统绘画元素,两种文化在画作上发生碰撞,色彩与线条夸张而不失沉淀与思考。

2.丁一潇收藏画作:罗宾·F·威廉姆斯Robin F. Williams《待售》For Sale(局部)

在采访中多次谈论到王加加的繪画创作“Face Painting”系列,油画、喷漆、丙烯和树脂在眼花缭乱的思绪中得到喷薄释放。《诸神黄昏Ad Infinitum》是其中代表性的一幅,它让丁一潇逐渐开始越来越多地关注国内本土收藏与艺术市场。还记得2018年下半年一个偶然的机会中,从丁一潇注意到卡瓦斯(KAWS )的公仔,到做足功课在2019年从香港拍卖行买下KAWS的原作,拥有自己的第一件藏品,再到今天收藏有超过500位艺术家的 1200多件艺术品,丁一潇全身心地将时间投注在艺术的领域之中。

我并不急着去建立自己的收藏系统,我希望按照自己的喜好去选择,去做决定。因为在这个收藏的过程中,我可以不断学习、研究和发现,和我所喜欢的艺术家共同成长,站在时代的脉搏之上,去呈现和我们的生活紧密相关的艺术。

2021年的艺览北京,丁一潇作为最受业界关注的年轻藏家接受了媒体的采访,在被问到艺览北京期间自己最关注哪几件作品时,丁一潇挑选了白石画廊的小松美羽、胶囊上海的蔡泽滨和里森画廊的卡普尔的作品。从国内到国外,从当代经典到新生代,对待艺术品收藏,丁一潇正在建立起自己独特的观点。

“在我看来,收藏的过程就是一个人生中非常漫长的经历。我并不急着去建立自己的收藏系统,我希望按照自己的喜好去选择,去做决定。因为在这个收藏的过程中,我可以不断学习、研究和发现,和我所喜欢的艺术家共同成长,站在时代的脉搏之上,去呈现和我们的生活紧密相关的艺术。”丁一潇说。

1.艺术家王加加,摄于展览《日照》现场

2.WangJiajia王加加《Moments in love2时间,人物,风景2》SPURSGallery WangJiajia王加加《Momentsinlove5时间,人物,风景5》SPURSGallery

3.丁一潇(左)与王加加(右),面前画作:拉希德·约翰逊Rashid Johnson(B.1977)《无题-逃离拼贴》Untitled EscaoeCollacle

4.瑞安·施奈德Ryan Schneider《传声头像》

5.丁一潇与自己的部分藏品,摄于潇当代美术馆

在潇当代美术馆的收藏名单中,我们会发现草间弥生(Yayoi Kusama)、村上隆(Takashi Murakami)、卡瓦斯(KAWS)、奈良美智(Yoshitomo Nara)这些我们所熟知的名字,也有凯瑟琳·布拉德福德(Katherine Bradford)、让·米切尔· 巴斯奎特(Jean-Michel Basquiat)、亚历山大·考尔德(Alexander Calder)、乔治·康多(George Condo)、安东尼·葛姆雷(Antony Gormley)、马克·格罗蒂扬(Mark Grotjahn)、彼得·哈雷(Peter Halley)、芭芭拉·克鲁格(Barbara Kruger)、帕布罗·毕加索(Pablo Picasso)、艾德·拉斯查(Ed Ruscha)、丹尼尔·里希特(Daniel Richter)、黄马鼎(Martin Wong)、安迪·沃霍尔(Andy Warhol)、刘野(Liu Ye)等等当代艺术界的中流砥柱。而这里还有另外一份收藏名单,一份以支持并呈现年轻艺术家创作而展开的列表。

收藏名录传递了藏家丁一潇的个人喜好,还是潇当代美术馆收藏体系中的一环不置可否,或许这两份收藏名单本身就提示出美术馆和丁一潇之间的关系:美术馆面向大众,“为广大公众提供与现代艺术中的经典作品近距离接触的机会”,而丁一潇自己则更加随心随性,他和艺术家共同成长,去寻找在交流和碰撞中发生的新的可能性。

同时这种碰撞和交流不僅仅发生在藏家与艺术家、策展人、艺术作品之间,还发生在这些内行与城市的交流中。丁一潇说:“虽然身处日照,一个几乎不太会出现在中国当代艺术界视野中的城市,但是我们希望用当代艺术的氛围和我们的本地大众去交谈。希望在大家没法走出去的时候,我们带一些东西走进去。”

我觉得大部分时间,其实藏家跟艺术家没有那么多直接的联系,大部分收藏我作品的人我都不认识。但是我和一潇之间不太一样的是,我们会花很多时间在一起讨论艺术,他的很多收藏,包括他看到的很多艺术品,会和我一起来讨论。

QA

丁=丁一潇

王=王加加

《智族GQ》:可以为我们分享您第一件藏品背后的故事吗?为什么会是KAWS的绘画?

丁:2019年春季,我在香港拍下了我的第一件KAWS的艺术品,也是我的第一件藏品。2018年下半年一个偶然的机会,我注意到KAWS的公仔作品,从衍生品开始,到一些具有收藏价值,版数较少的雕塑,再到版画,我看了很多,也买了很多,直到2019年,我从拍卖行真正地买下了KAWS的原作。可以说KAWS是我进入收藏领域的一个媒介。

接着说我和王加加的相识。我最早接触的国内画廊是北京的马刺画廊,王加加当时在那里有一个个展,他们给了我一个电子版的作品集,第一眼看的感觉就是异常丰富的色彩。然后我到他的工作室看原作,色彩吸引力和张力都更强,我还能够感受到一个藏在色彩背后丰富的内心世界,当时我就决定买他的作品。于是王加加成为了我收藏作品中的第一位中国艺术家,第二位收藏的中国艺术家作品来自刘野,第三位是黄宇兴。对我来说,收藏就是一个过程,我会喜欢超扁平的艺术品;所谓当代的潮流艺术家,同时偏学术一些,具有学术地位的艺术家的作品,我也会关注,也会去买。

王:去年6月份我和一潇在我的个展期间认识,他是一个很年轻的藏家,但是从去年到今年我看到的是一个非常有求知欲,对收藏很热爱的一个年轻藏家。他每天不停地在吸收不同的知识,去研究和学习,在我看来,好像是对于艺术的一切,他都抱有无穷无尽的热爱。

如果去看一潇的藏品,我们会发现,他的藏品所涉猎的范围很广,很多他收藏的大型雕塑,在美术馆和酒店里面,和整个空间以及环境呈现出一种特别有个陛的共振关系。

《智族GQ》:现在数字艺术这么热门,之后会考虑创作或者收藏这类艺术品吗?

丁:我觉得艺术本身就需要交流,要有人和艺术之间的交流。而不仅仅是用数字去沟通,所以我现在还不会考虑热门的NFT艺术。

王:目前我对NFT艺术也没有什么太大兴趣。但是我认为科技可以帮助艺术发展,可以给艺术带来灵感,我也一直在考虑使用其他更新的媒介加入我的创作之中。

《智族GQ》:想请问二位会怎样定义艺术家和藏家之间的关系?

王:我觉得大部分时间,其实藏家跟艺术家没有那么多直接的联系,大部分收藏我作品的人我都不认识。但是我和一潇之间不太一样的是,我们会花很多时间在一起讨论艺术,他的很多收藏,包括他看到的很多艺术品,会和我一起来讨论。

丁:说到我和艺术家之间的沟通,我自己喜欢的艺术家,我会想知道这个艺术家是个什么样的人。当然有的艺术家可能会让你失望,因为他会把你拒之千里之外,但有的艺术家态度也会很好,他会很细心地回答你的一些问题。拿KAWS举例,我和他的接触很多,因为本身我也是很支持他的一个藏家了,但我们也只是偶尔寒暄几句。

《智族GQ》:可以为我们分享您的收藏理念吗?

丁:可能对于大多数藏家来说,收藏需要有一个系统性,要有收藏价值,个人的喜好是放在第二位的,要在经过研究之后再去收藏,去寻找和整个收藏系统更加匹配的藏品。但就我个人来说,我还是希望按照我的意愿和喜好来收藏。另外很多市场价值已经非常高的艺术家,在我看来,时间已经证明了他们的地位,他们作品的价值已经被市场完全的肯定了,购买这样的艺术作品在我看来是金钱和地位的彰显,我内心感觉这样的艺术家和艺术好像和我没有什么关系。

但是我可以从新锐的年轻艺术家身上,从和他们结识以及支持他们的过程中,去见证他们从默默无闻到逐渐得到学术和市场认可的过程,这是我最感兴趣,也是我最愿意做的事。其实我做美玉馆,也是为了我喜欢的艺术家,有潜力的艺术家,去呈现和我们这个时代脉搏紧密相关的艺术。

1.走进博物商店麒麟座,一进门的柜台里展示着世界各地的矿物晶体标本。

2.daparo满是绿植的阳台。

3.小盒子里是可以自行挑选进行DIY的矿物。

4.屋子里散落着Yan从各地网罗的收集物,从自然收集物到手工艺品。

5.Yan站在他文艺复兴风格的古董柜前,柜子里是各种各样的矿物,化石,动植物标本,模拟博物学好奇柜。

6.来自蒙自的石榴和艺术家手绘的广玉兰盘子。

收藏 天地自然

Daparo在高中给自己取了这个名字。Dandelion(蒲公英)、Padma(莲花)、Rose(蔷薇)。这几种植物都是十分普通的,却又十分美丽:蒲公英花朵上有迷人的斐波那契数列,莲花在夏日正午释放浓烈香气,蔷薇属植物开花时如同点亮荒野。它们常见又充满隐喻,是他最爱的3种植物。这个名字他一直用到现在,也成了他所创立品牌的名字——daparo yeung,起初是设计胸针,后来涵盖了生活百货,灵感皆来自鱼虫花鸟。

最近他新设计了一款立体胸针,壳形匀称饱满的甲虫。它的原型是一种具有特别光泽的甲虫,被称为宝石甲虫。Daparo从宝石甲虫的资深藏家CAO那里获得标本,用以参考。

这也触动了CAI想要开发工艺品的神经,他本职是汽车设计师,而宝石甲虫收藏家的身份本就要求他为自己的收藏制作标签、排列组合、插针整姿。但在宝石甲虫工艺品的领域,没有好的作品可供参考,有时他会想找人合作,比如麒麟座的店主Yan。

麒麟座是北京的一个创意园区里藏着的博物集成店。屋子里是来自世界各地的矿石、化石、贝壳、动物标本……众多收藏共同营造出一个散发着神秘气息的博物天地。闫思宇把自己定义成一个买手,买卖的不是服饰家具,而是自然。

这3个人相会在一个有趣的圈子,圈中人因为化石、矿石、动物和植物而联系在一起。可以说,所有幼年时亲近自然的人,所有成年后莳花养草的人,多少都在这个圈子的边缘晃悠,而少部分人选择了往里走一步,进到了圈里,讓自然当自己的老师。

这即博物学的圈子。而当你向自然学习的时候,顺理成章便开始了自己的博物学收藏。

1.收集甲虫的人对陈列的要求很高,多有严重的“强迫症打开CAI的冰箱,里面密密麻麻排列着还没处理的鲜虫,他有点不好意思:“太乱了,看不了这么乱的,盒子都买好了,这几天正准备整理。”

根源

CAI:甲虫可以说是我观察自然的起点,也是启发我观察方式的媒介。小时候喜欢画各种甲虫,观察它们的特点与不同,而这些观察比较的方法都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我观察事物的方式,影响着我的审美甚至是更加开放的探索欲望,可以说是我作为设计师的起点。

Yan:小时候我有一本超级百科全书,很多人都有,从那里我学到很多关于石头的东西,但书不是根源。小时候在爷爷家,他会养些乱七八糟的小动物。北京老一辈很多人都这样,拎个笼子养个鸟,從小我就生活在这样的和各种生物很亲近的环境里,但这个也不算是根源。喜欢自然是一种天然的直觉。

收藏的第一件标本是什么,肯定记不住了。毕竟在外面捡的也算,落叶、虫壳,都算。但我记得第一块矿,是+;d榴石。在报国寺旧货市场买的,当时觉得——哎,一块儿基岩上长了好多晶体啊,挺神奇。

现在看的话,起点是那里:你觉得那块石头是挺不错的石头,后来越玩越深。博物就是这样,从一个点入手,越看越多,关心的也越多。你会开始构建自己的体系。你看,每个收藏,都是一个学科。

老师

2.Yan的化石

3.屋子里的装饰品都经过他的筛选,比如骰子——“有一种命运感但这两枚骰子恰好是矿物晶体的晶形”。

 4.一满盒的闪蝶收藏闪着盈盈的偏光。

5.daparo正在家中的工作台上画画,这幅画会用在新的周边产品里。

老师

Daparo:自然永远是最好的老师。所有的这些自然收藏品,都是我们的灵感来源。了解它们的各种形态、从它们身上找到故事,进而多方面地了解其中的美,简化或者再设计,最终成为寓意丰富的作品。

CAI:我个人的观点是,欣赏自然其实门槛是最低的,但也是民族素质的最高体现。以现在家长们给孩子报的课外班为例吧,那些课外班为的是提高成绩或者找到孩子的兴趣点;市面上能找到的自然类的课少之又少,根本原因是看不到直接的利益,这非常值得反思。观察自然成本最低,但其中蕴含的知识是构成我们所有知识结构的基础。

不过,这个时代发展迅速到让人无法坐下来静静思考一下自己是否有其他的活法:除了赚钱还有什么?压力推着人们前行,而观察自然、体会自然、亲近自然的时间和想法就没了位置。当人们真正能够按自己的方式选择生活,自然会静下心来留意这些平时不起眼的收藏。

Yan:重新定义一下自然界的博物学,也能叫它自然美学。博物的概念跟科学的关系更强,而自然美学和艺术的联系更强。有人从科学角度出发,有人从美学角度出发,有人觉得这东西有升值空间,就从经济学角度出发,都一样。有个一样的点就是:要接近于生态标准,要尽量还原产地的状态,不要一点人工的感觉。

我是要寻找这个东西:博物学中的美。但有人可能喜欢人造的东西,比如玩具。因为大部分产品都是为了如何从你的口袋里把钱拿走而设计的,但大自然不是为你而设计的。从这个角度来说,这个门槛不算低。

Daparo:审美是个很难形容的东西,是一个人一生的见闻和生命体验集结而成的,并不是纯粹好看与否,简单的黑白两端,就像是溪水流下高山,有的成为湖泊,有的成为奔流,有的成为季节性干枯的河床,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对大自然有喜爱之情,是人们与生俱来的能力吧。试想一下,行走在壮丽的峡谷小道,身旁河流湍急奔涌,撞击着巨石腾起水雾,或是在古树雨林中,鞋子踩在堆积的潮湿落叶上,深呼吸时能闻到朽木中的菌丝散发的味道,当人身处自然中的时候,自然之巨大,人类之渺小,我相信没有谁不会被打动。

1.宝石甲虫的资深藏家CAI,本职是汽车设计师,他说,自然是他创作的灵感来源。

2.麒麟座是一家特别的“买手店”,在自然历史、博物文化的背景下,探寻世界各地的自然美物。

3.墙上挂着植物标本,最大片的叶子是朋友赠送的大理漕涧志奔山的突尖杜鹃。

“收藏”的动作

CAI:我所理解的收藏其实是动词,重在过程。在收藏的过程中会接触到各类专业人士,遇到志同道合的朋友,甚至启发到其他人。每一件藏品背后都有着独特而值得回味的故事。一旦这个过程被人回味或记录,那无论规模都可以算作收藏了。有些人喜欢广泛地涉猎,更接近于“博物”这个词,使人能够欣赏到众家之长;有些人喜欢专一品类,求细求精,能够让人感受到深度的质感。两种维度的收藏都各具魅力。

对于我,我的目标就是专一品类。这种收藏方式需要更加深入到近乎专业的程度,无论是藏品的数量还是对于藏品的认知,都要远高于大众收藏。目前我大概有几千枚收藏,很多收藏是从国外的专业科学家团队手中收来的,同时也参与赞助他们的采集工作。从专一品类来说,应该算是步入了单一品类顶级藏家行列。

收藏其实是看个人的,每个人衡量的标准不同,有的追求质量,有的追求数量。我有一枚变异的粉色甲虫。在普通藏家的眼中,这枚颜色特别的粉色是收藏的天花板。但对于专业收藏来说,价值更高的收藏不仅是某一个品种某一个颜色,而是发现更鲜为人知的特殊存在。

Yan:我收藏的标准有点难概括,但多少也有要求。矿圈儿会讲究晶体质量、光泽、完整度、比例,主体……但有些凌乱、特别丑,也不能说丑,就是没那么完美,比较沧桑。但只要这个东西好看,符合我的审美就行。

CAI:收藏其实是看个人的,每个人衡量的标准不同,有的追求质量,有的追求数量。我有一枚变异的粉色甲虫。在普通藏家的眼中,这枚颜色特别的粉色是收藏的天花板,这是他们追求的、梦寐以求的宝石。当然这也是事实,毕竟像这样的特别颜色几年才会出现。但对于专业收藏来说,价值更高的收藏不仅是某一个品种某一个颜色,而是发现更鲜为人知的特殊存在。

像巴黎的一位虫商Cyril,他最喜欢收藏一种非洲的花金龟。为了自己去采集,自学了非洲当地的语言,每年虫季都去亲自采集,并发表论文,同时他又是巴黎一所大学自然科学院的客座讲师。从单一品类上的收藏来说,我们差不多是一样的程度。

Yan:但获得标本的渠道还是有优先级的,那就是尽量接近产地。国内还没有类似于像国外那么有秩序,真正的大商——那种干了几十年,乃至是家族产业的矿石标本的矿商。而我自己收藏的渠道就是:尽量接近原产地。有时候我会直接从矿工那边收,当地肯定是最好的。我去过湖南、广西、湖北等一些地方,直接去镇上,去矿工的家里挑。说是喜欢“挑选”的过程……其实这个过程也有点烦,除非你真的有好的东西可以挑选。大多时候,你计划了很多天,驱车去了,等你到了,压根儿就没产,或者是有过,但前一天让别人买走了;再或者,他也可能会高价卖,你端不动。都是运气。

4.这一盒是采自云南西部飞蛾标本。

使命

Yan:通过博物学,我在30来岁找到了人生的使命,挺有意思。这个使命是寻求一个精神上的东西,但是具体做什么还不明确,比如说以后我做餐厅了,让别人能尝尽人间美食,也是一个使命。我就是为了传递一些美,但这个美,就指不定落到哪个点上了。

之前我会想推广自然美学,为此就要和大众走得近一点,但开店这么久,发现这还是个小众的东西,所以现在我不想了,决定做自己的事儿去了,不主动靠近了,不再去无畏地消耗精力了,而懂的人自然就发现了。因为人类的交流方式是靠维度的,就像艺术家画一张画,他只是在表达自己,谁能跟他产生一个维度上的共鸣,这是另外的事儿。我这人出生,也不是为了这辈子能交100万个朋友的。

Daparo:我们的初衷就是做喜欢、想要做的事情,愉快自在地工作。如果为了市场而做事,就和初心背道而驰了。我个人从来没有以“艺术家”“商人”之类的身份自居,身份是很虚幻的,在这个充满幻象的世界中,最终让我们平静的,还是脚踏实地地做事,不断创作新的东西。不管人们的身份是什么,艺术家、藏家、大众,只要是喜欢相同东西的人,就会慢慢聚拢在一起。

Yan:所以之前我想靠近大众,现在不想了。等这里的房租过期,我应该会找一个新的房子,在那里,我不再只是开一个博物集成店,物质不再只是商品,而会和空间结合得更紧密。在那里,我想做一些更精神、更哲学的东西。

CAI:我很理解这个想法。同为设计师出身,需要做的不仅仅是搬运,而是再创作。观察自然、学习自然是第一步,那么如何利用则是更高维度的方式,从这一步开始决定了你是艺术家、设计师,还是匠人。

在这个领域这么久,难免会有使命感。其实这也是我开始专一收藏的原因之一。我在国外留学工作10多年,走过的城市一定要参观的就是自然博物馆。不同国家的博物馆有着非常鲜明的特征,能够精准体现整个民族的内涵。举例来说:德国柏林的自然博物馆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严谨及规则,整个展馆环状包围,分层并肩罗列,非常具有庄严感,能夠感受到自然的神圣;而法国巴黎自然博物馆的排布更像是按时间的流动来布局,底层是一条由迁徙的动物们排列的长河,仿佛在还原自然的美感,整个展馆是跳跃式布局,给人一种身处自然中观察四周的感觉,这也反映出法国天然浪漫的气息。

回过头来看一下中国现在自然博物馆的布局,从设计师的角度来看,还有一段路需要探索,那就是如何能够从中看到我们中国人的思维逻辑。这个话题如果展开,其实能够渗透到各个领域,这也是我们这一代的使命——在各个行业摸索出属于我们自己的民族特色。

说得远了,回到收藏上也是一样,之所以专一收藏其实是在等机会,我相信中国的博物学会很快找到自己的路,而这些藏品到时候一定会发挥出作用。

5.整齐陈列的昆虫,无处安放的矿石,记录了游学和工作经历的卡片、明信片,充斥着CAI的生活空间。

一代人终将老去,但总有人正年轻

1.藝术家罗健版画《PAYIT》

2019年4月,香港苏富比春季拍卖上,美国潮流艺术家KAWS(卡瓦斯)创作于2005年,以《辛普森一家》为灵感的绘画《The KAWS Album》以创纪录的1.16亿港币成交,突破了绝大多数艺术作品都难以企及的价格高度。而这象征着以KAWS为代表的潮流艺术在打破正统艺术价格门槛的同时,高傲的艺术界也开始正视潮流艺术的位置和价值。如今,潮流艺术虽已成国内艺术中坚力量,但专业的潮流艺术藏家却并不多见。Andy,作为国内最早进入潮流艺术领域的藏家之一,在此次专访中分享了他对潮流艺术的理解,包括逻辑、玩法和前景,新锐艺术家罗健和张帆共同加入探讨。

潮流艺术,艺术市场的超级吸金兽

如今距离潮流艺术在2019年进发的那个高光时刻已过去两年,潮流艺术并未沉寂,相反越来越热的盲盒经济和遍地开花的潮流艺术展,作为潮流艺术巨大市场即将释放的证明(这是一个连超级明星艺术家曾梵志都在加入的消费战场),向我们提示的是一一从拍卖场的耀眼战绩中走入大众消费市场的潮流艺术,正在借助创意与商业的深度结合,并伴随千禧一代主力消费群体的崛起,成为当下艺术收藏领域的超级吸金兽。

有趣的是,在西方艺术语境中并不存在“潮流艺术”这个词汇,“潮流艺术”被普遍认为是中国(东亚区域)所独有的艺术概念。西方语境中所探讨的“潮流艺术”,是多种艺术类型的混合,包括超扁平艺术(Superflat)、街头艺术(Street Art)、城市艺术(Urban Art)、波普艺术(Pop Art)、超现实波普艺术(Lowbrow Art)等。因而我们会发现“潮流艺术”所具有的复杂性和多元化正是它超高包容度的象征,是潮流艺术让艺术从美术馆的神坛中走下来,它不受限于传统刨作和展览的批评框架,它是“艺术+流行文化+媒体+大众生活+消费文化”的结合体。

在Andy看来,潮流艺术不受创作者背景的制约,创作媒介和作品风格也没有一个被固化的模式。作为一种视觉语言,潮流艺术游走于多种媒介,不管是互联网图像,还是街头空间、或者复制品,或是和商业品牌的联名,只要能被更多人看到,让更多人喜欢,被更多人消费与传播,都可以被潮流艺术吸纳其中。罗健和张帆的创作中,我们也能看到游走在多元表达的价值传递,譬如罗健的《Open Your Loxely Mouth》,主角DAUNGDUANG拉开了自己心爱的礼物包裹,诸多卡通符号呈现了人们对潮流文化的思索。张帆的偷心兔创作系列,通过简约的色彩和线条,去演绎独特的新世代艺术气质。

可以说,从小众文化到大众消费,从亚文化到拍卖场,潮流艺术是极富生命力的,伴随潮流符号的迅速传播和透过大众消费场景的资本集中入场,潮流文化的兴盛更因为背后的商业逻辑获得叠加效应,并最终演化为市场需求的真实反应。

2.Andy(左)、张帆(中)、罗健(右),张帆与罗健均为Mister.白艺术工作室代理艺术家

将对影响力和曝光率的追逐转换为对文化价值的寻找,从藏家对待收藏态度的转变中,我们或许可以看见的是潮流艺术的方向,总有人正在年轻,也终将会有一些人值得被记忆,走向经典。在这里,经典绝不是艺术生命终结的时刻,却恰恰是获得真正生命力的时刻。

艺术品收藏,是生意经更是精神世界

然而,和潮流艺术的生命力和创造力相悖的是“高度商业化”对潮流艺术价值的损害,在传统艺术门类因为历史价值和文化价值而在艺术品收藏和流通中保持坚挺的同时,潮流艺术的代表人物KAWS的作品却在拍卖中呈现下降的趋势,更不用说日本艺术家村上隆将自己的破产危机归结为受到2020年新冠疫情的影响。潮流艺术仿佛站在消费主义这把双刃剑的刀尖上舞蹈,随时有掉入其陷阱的可能。

如果说符号创造是商业消费社会最重要的价值创造之一,符号语言极强的潮流艺术就像手握打开商业价值通道密匙的弄潮儿。可当艺术只有概念,只有符号价值的资本创造之后呢?潮流文化所真正应该彰显的态度又在哪里?Andy说:“潮流艺术会不会因为商业和资本的深度介入而变质呢?因为艺术的本质是创造力和生命力,但是好像大家都在忙着赚钱,忙着寻找下一个像泡泡玛特一样疯狂吸金的资本玩法。”

Andy现在有800多万微博粉丝,在2018年因为联合秦奋在微博发起奔驰汽车的抽奖活动光速出圈,而那条微博堪称一个经典的社交媒体案例,用极小的资本轻松获得超过十亿次的阅读量。再回顾那个仿佛是行为艺术一样的话题时,Andy态度平淡,仿佛那只是自己年轻时不成熟的一个象征。“年轻时我瞎玩,现在再看的话,不管是潮流文化还是大众文化,我觉得都需要一个很专业的媒体,在一个相对正面的基础上去制造曝光率,才会有一个相对积极的引导性。”他觉得:“就像我自己很早进入到潮流这个圈子,到现在已经不容易再被这类艺术所轻易打动。从对商业模式的讨论,到和艺术家聊天,我现在越来越欣赏纯粹和单纯的艺术家。所以我觉得,不管是我自己,还是潮流艺术,都走到了一个关键点上,需要一波力量去冲破假象,把它打开。”

将对影响力和曝光率的追逐转换为对文化价值的寻找,从藏家对待收藏态度的转变中,我们或许可以看见的是潮流艺术的方向,总有人正在年轻,也终将会有一些人值得被记忆,走向经典。在这里,经典绝不是艺术生命终结的时刻,却恰恰是获得真正生命力的时刻。

1.罗健(左)、张帆(中)、Andy(右)

2.Bearbrick Fragment积木熊400%

3.Andy与自己的部分藏品,摄于Andy的工作室

4.艺术家丁文尧版画《皮卡丘》

5.艺术家张帆偷心兔系列《SHOWERMEWITH LOVEANDLIPGLOSS》

QA

《智族GQ》:您的第一件藏品缘起何时?

Andy:Bearbrick应该算我的第一件潮玩收藏。我们很多人起初都受到过陈冠希的影响,通过他我们才知道,哦,原来玩具是可以收藏的。

从第一只玩具熊开始到现在,有多少件藏品我自己也不知道。但我和别人不太一样的是,如果一个很好的朋友喜欢我的某件藏品,我就会分享给他。所以艺术品在我手里的流通性是非常高的,我从不觉得一样东西我一定要长期持有,分享艺术品对我来说就是分享一种快乐。

《智族GQ》:作为艺术家会在意您的艺术创作被某种流派定义吗?

罗健:我相信艺术家都是很主观的。因而发自内心地去把想要表达的东西完整地表达出来,对一个创作者来说特别重要。如果说为了市场或者藏家的需求和喜好去做创作,艺术会变得不纯粹。对我来讲也是如此,如果我太在意外界的评价,我的时间和精力都会不够用。

《智族GQ》:收藏中的避坑很重要,Andy可以为我们分享收藏的一些关键词吗?

Andy:首先第一,大家现在最关心的,是一件艺术品到底保值不保值?当所有人在卖作品,都在卖画卖雕塑时,每天有几十上百个艺术家进入艺术市场的时候,我应该买谁的作品呢?怎样通过艺术品完成资产的保值和增值。所以我会建议抱有这样想法,想要进入艺术品投资领域的人,一定要首先考虑市场,去看一件艺术品是否具有流通性。

那怎么去看呢?这个问题的答案也不复杂,去选择和一个好的机构或公司合作,能够帮大家去筛选,不管是购买价格还是艺术品本身,确保规范和合理。同样对很多起步期的艺术家来说,和这样的机构合作对自己也是一个保护。

作为藏家,我想给创作者们一点建议,色彩感是很重要的,可以说潮流艺术中好的色彩感是一个很重要的特征。而好的色彩可以让一个人在一个灰暗的时期,感到温暖和快乐。

其实我以前的创作中没有中国传统的、民族的东西,但是最近这几年,我会发现,小时候在北京胡同里长大的经历对我越来越重要,我的根就在这里。

《智族GQ》:生活的贫穷或者潦倒对一个艺术家的创作影响大吗?

张帆:我身边的艺术家,有些已经挣了很多钱了,作品卖得特别好,可还是没什么自信,每次出了新作品,都会担心卖得不好。所以我觉得一个艺术家是否潦倒其实跟他挣多少钱没关系,这是一个内心能量的问题,挣了很多钱也可以“很潦倒很贫穷”。

《智族GQ》:社交媒体对潮流艺术的影响大吗?

张帆:现在艺术家太内卷了,各种爆炸的信息量也会让我焦虑,我会觉得如果不去跟上这个时代,不去尝试新的东西,很快我就会和社会脱节。

所以我会尝试利用一些社交平台去寻找更多的机会。但不可否认的是,如果让一个艺术家像一个专职博主一样,不停地为品牌宣传,是非常占用精力的一件事。艺术家需要一定的神秘感,在话题、曝光量和创作独立性之间要有一个平衡。

《智族GQ》:有一种观点,中国没有真正的潮流艺术或者说潮牌,各位是怎么看的?

Andy:说起来做潮牌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在衣服上印一些图案,请一些穿搭博主,制造一些炒作话题,一个潮牌就能火起来。好像国际上的大牌也是这样抄来抄去,炒作来炒作去。但我想说的是,脱离掉跟风和炒作,我们中国自己的文化,中国风的东西,或者说唐装是不是也可以成为潮流?

我们是不是能有更多艺术家、设计师来关注中国潮流的东西,在国际潮流的大趋势中,去创造出具有我们独特审美观的中国潮流,最终去敲开国际潮流艺术的大门?我想说国内的原创还是太少、太珍贵,不管是支持国潮也好,还是支持中国的传统文化也好,我们需要更多激发这些真正有文化价值的东西,同时也要给大家一些时间,再宽容一些。而我们国内的媒体应该更有责任心,去培养、引导和吸引年轻人,同时去挖掘、发现和帮助原创的作者。

张帆:说到这个话题我也想聊一点,其实我以前的创作中没有中国传统的、民族的东西,但是最近这几年,我会发现,小时候在北京胡同里长大的经历对我越来越重要,我的根就在这里。在另一方面,米老鼠这样的西方文化也是我小时候的视觉经历,那么怎么把这些不同文化的东西融合在一起呢?这是一件需要探索,也值得探索的事。

《智族GQ》:从收藏第一件Bearbrick到現在,您的收藏风格有哪些变化?

Andy:也许很多收藏潮玩或者潮流艺术的藏家,收藏都会凭由个人喜好。我感觉随着年龄的增长,自己越来越喜欢那些“老东西”了。对我来说,传统文化不一定是指国画或是书法,只要是具有故事性的,深厚而有底蕴的内容,就是打动我的艺术品。它可以给我一个想象的空间,让思维任意驰骋,而这也逐渐成为我收藏的重要价值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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