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喜歌剧的典范之作《女仆作夫人》

李立平

内容提要：《女仆作夫人》（或译《女佣作夫人》）是第一部经典的意大利喜歌剧，具有里程碑意义。它的诞生对后世歌剧的发展产生了积极而深远的影响。本文将从其产生的历史背景、剧情介绍、人物角色、乐队编制、音乐分析及作品流传等方面进行特定解读。

关键词：佩尔戈莱西、意大利喜歌剧、女仆作夫人

一、历史背景

正歌剧的由盛及衰，为喜歌剧的诞生创造了必要的历史条件。喜歌剧又称“谐歌剧”，是与正歌剧相对立的歌剧种类。歌剧自1600年在意大利诞生以来。长期吸引着一代又一代诗人、音乐家为之殚精竭虑的正是这种被称为“正歌剧”（opera seria）的严肃歌剧。这种歌剧多以古希腊神话故事或历史故事为题材，音乐则侧重抒情，主要由宣叙调和咏叹调的连缀构成。正歌剧中，独唱处于重要地位（由此形成“美声唱法”及其第一黄金时期），戏剧表演、器乐伴奏等均位居其后，合唱和芭蕾场面则完全不被所用；然而，当正歌剧跨入18世纪后，其程式僵化，内容不接地气，与现实生活脱离的弊端已逐渐显现。再加上“阉人歌手”（castrato）趾高气扬、为所欲为，随意乱加花腔的陋习，使本该是一种“音乐戏剧”的歌剧，蜕化成为了歌手炫技的“化装音乐会”，正歌剧的命运岌岌可危！然而，正是在这样的节骨眼儿上，一种富于生活气息，以现实中的普通人为主人公并表现他们喜、怒、哀、乐的“喜歌剧”（opera buffa），便于18世纪的20年代应运而生了。

1733年8月28日，佩尔戈莱西创作的三幕正歌剧《高傲的囚徒》在那不勒斯隆重上演。而采用费德里科台本谱写的幕间剧也被同时推上了舞台。并且取得了比《高傲的囚徒》更为巨大的欢迎和成功，该剧很快演遍了意大利各大剧院。这部幕间剧就是《女仆作夫人》。

应该说，这部幕间剧是在不经意之中写成并出现在当时意大利歌剧观众面前的。由于彻底摒弃宫廷正歌剧的奢华与虚浮，题材源自百姓的日常生活，音乐简洁质朴，因而刚一露面，便受到广大群众的热烈欢迎，幕间剧（《女仆作夫人》的演出成功使它正式脱离正歌剧《高傲的囚徒》，并且一跃而成为了“意大利喜歌剧”（opera buffa）的成型之作、典范之作。而一场载入史册、意义深远的“喜歌剧论战”（Querelle des Bouffons），亦因此剧1752年在法国巴黎的成功演出而引爆，其影响更扩展到法国和欧洲其他许多国家，并对西方歌剧的发展起到了指向性的作用，佩尔戈莱西本人也因此成为了意大利喜歌剧的缔造者。

二、剧情介绍

意大利喜歌剧《女仆作夫人》的脚本，由费德里科（Gennaro Antonio Federio）根据剧作家奈里的（J.Neri）的短小喜剧用意大利语写成。采用费德里科的脚本，在佩尔戈莱西已不是第一次。全剧总长约50分钟，分为上、下两个部分。上半部分的演出时间为22分钟，下半部分的演出时间为28分钟。

全剧的故事情节虽然简单，但也相当生动、有趣一一单身的老贵族乌贝尔托（Uberto）失去料理自身饮食起居的能力，因此，家里雇佣着一女一男两个仆人。前者叫赛尔碧娜（Serpina），是一位聪明、机灵，且很会摆布主人的姑娘；后者叫维斯波内（Vespone），是一位忠实听命于主人的“哑巴”，他处处被赛尔碧娜牵着鼻子走。

故事从一个早上开始，乌贝尔托有事情要出门了，赛尔碧娜却迟迟没有把作为早点的巧克力咖啡送上。主人催急时，赛尔碧娜有意让他发火，说自己太忙，今天已时近中午，巧克力咖啡就免了。又气又恼的老贵族对赛尔碧娜对他的种种严格管束极其反感与不满，在无可奈何之下，他决心马上结婚，娶一位能侍奉、照顾自己的妻子来摆脱窝囊、窘迫的处境。

当乌贝尔托大声宣告这一决定时，赛尔碧娜窃窃自喜。因为她早就对自己的主人芳心暗许了，主人这样一宣告，自己的机会不就来了吗？！

接下来，她就作了一个精心的设计。跟她的主人讲，自己也已经恋爱并准备结婚了，对象是一位军人，人称“风暴上尉”。是一个一点小事就会大动肝火。甚至会出手打人的人。乌贝尔托听后，十分同情地说：“你怎么找了这样一个对象呢？”赛尔碧娜回答道：“那就是我的命呗！”然后，她又进一步地向乌贝尔托攻心：为自己过去对他的失礼、照顾不周抱歉，要他日后保重身体。并请他不要忘记赛尔碧娜这可怜的女人。

另一方面，她则让维斯波内充当“风暴上尉”这个角色，同她一起去面见乌贝尔托（此时他已充满了对赛尔碧娜的关切、同情和爱恋），要这位原本心地善良的“哑巴”尽可能地对她粗暴、凶狠！见面后。她向乌贝尔托传达了自己的未婚夫向他所提出的两点要求：一是要主人拿出四干大洋来作为赛尔碧娜的陪嫁，而且这笔钱统统都要交给他：二是如果乌贝尔托不答应这一要求，就得自己娶了赛尔碧娜，不然的话，他就要把你这位主人杀了。

就在赛尔碧娜或柔软或强硬的步步进逼之下，舍不得钱财、拿不定主意却又极富同情之心的乌贝尔托，其内心深处所潜藏着的那份对赛尔碧娜的爱。终于被这位聪明、大胆的女仆所唤醒，最后主仆两人结成了眷属。

三、人物角色

整部喜歌剧由乌贝尔托、赛尔碧娜、维斯波内三个人物组成，角色和声部如下：乌贝尔托（Uberto，单身老贵族），男低音；赛尔碧娜（Serpina，女佣），女高音；维斯波内（Vespone，男佣），哑角。

值得说明的是：在这部短小精悍的喜歌剧中，男佣维斯波内是哑角，剧中并没任何宣叙调和唱段，按照传统惯例，他需要在喜歌剧《女仆作夫人》的开场前致幕前词。而在剧中，维斯波内与乌贝尔托和赛尔碧娜周旋的无唱词戏剧表演，以及乔装改扮的“第四个角色”一一赛尔碧娜那高大威武、蛮横的未婚夫。从剧情推进和戏剧发展的角度来看，对全剧起到了至关重要的烘托作用，具有强烈的戏剧性和喜剧效果。

四、乐队编制

由弦乐和羽管键琴组成，具体为：第一小提琴（Voilino I），第二小提琴（Voilino II），中提琴（Voila），羽管键琴（Cembalo）。大提琴（Violoncello），低音提琴（Contrabasso）。

五、音乐分析

整部歌剧的音乐是由一段起序曲作用的乐队“引子”，男、女主角所演唱的5首咏叹调、2首二重唱。以及贯穿全剧的宣叙调组成。现将剧中最具代表性的两首咏叹调进行分析如下：

（一）乌贝尔托的咏叹调“左等右等，不见她来”（Aspettare e Don venire）

全曲为降B大调，4/4拍，快板，曲式结构为带变化再现的二段曲式。简短的6小节的引子，拉开了全剧的序幕。该剧的表达开门见山，极富节奏感的音乐直接引入男主人公乌贝尔托的咏叹调：

左等右等，不见她来，躺在床上，终也睡不着觉，

对她宽厚，得不到回报，这样下去，我可受不了。

乌贝尔托要出门办事了，却始终不见赛尔碧娜把作为早餐的巧克力咖啡端来，这怎能不让他着急、生气、恼怒呢！

由6小节的器乐“引子”导引出的这首咏叹调，运用的音乐素材非常质朴、精炼，两个富于特征的因素通过模进的手法，贯串在咏叹调的开始部分。其中，一个是呼喊、宣泄式的，由同音反复的长音经过大跳落到其低八度音上构成，长度为2小节：一个是紧接其后从小节第一拍后半拍开始、以八分音符和四分音符构成的乐汇，长度为1小节。二者相互贯穿，既生动地刻画出了乌贝尔托焦急等待的情绪，又着意渲染出诙谐幽默的喜歌剧气氛，并很有效地发挥了人声（男低音）的特点。

在音乐展开的过程中，这两个因素以次第升高二度的模进层层凸现，充分表达了乌贝托越来越急切的情绪和恼怒的心情。接着，紧绷的弦有了暂时的放松，在简捷的3小节“间奏”后，乐韵渐趋平缓，由上而下的流畅唱句（高低端的音相隔纯四度）又通过模进的手法三次出现，第三次出现时音高跳了9度。在经过2小节八分音符为主的短小乐汇的铺垫后，位于上加二线上的下属音以一拍或一拍半的时值接连出现，弦乐与羽管键琴则以属七和弦相衬托，音乐所表达的情绪甚为激动奔放。

随后，由连续反复的短小动机构成的旋律再次连珠炮似地喷发而出，活跃的短小乐句也增添了一些变化，最后，在渐趋平缓而简捷的收尾后，音乐于首尾呼应中完满结束。

值得一提的是：将男低音作为男主角并运用在喜歌剧创作中，佩尔戈莱西是一个先行者，他是成功勇吃“螃蟹”的第一人。（见谱例1）

（二）赛尔碧娜的咏叹调“小男人，我的小男人”（Stizzoso mio stizzoso）

全曲为A大调，2/4拍，小快板，曲式结构为带再现的三段式。赛尔碧娜虽是佣人，却对主人的管束很严。心中早已暗恋上主人的她，时不时地还要捉弄捉弄她的主人：“你发急，我偏不急，还要提醒，正告你，不能对我这样发火。”

小男人，我的爱发火的小男人！为什么你总是这么不虚心，这样爱生气可是要伤身！我对你的禁令你只要遵循，不要多问。嘘！嘘！赛尔碧娜就这样决定。我们相处已经那么久，我的意思你一定能听懂！小男人，我的爱发火的小男人！……

这首咏叹调的特点非常鲜明：由弱拍起唱的乐句，从一个由下而上的5度大跳开始，在抵达高点e²后，顺势降到低八度的e²，这一斜线进行经过一次呈现、一次重复后，既巩固了自身核心音调的地位。又加深了人们的印象。接着又是一个短小唱句的两次出现。但句中出现的四分休止符，使音乐在时断时续中更生动地刻画出赛尔碧娜的性格特点：她的语调坚定，口气带有命令性。此后，音乐始终在活泼、俏皮的气氛中发展向前，在断连、松紧、高低、抑扬的统一变化中焕发出它们绘声绘色的艺术表现力。最后，由一开始的核心音调发展构成的A段再次出现，并快言快语般地直达这一唱段的终点。

这首咏叹调，将赛尔碧娜聪明、机智、俏皮的人物形象，刻画得栩栩如生。不愧是整部歌剧中最精美的咏叹调。（见谱例2）

六、作品流传

佩尔戈莱西的喜歌剧（《女仆作夫人》自1733年在那不勒斯首演后即不胫而走，迅速传遍了罗马、威尼斯、帕尔马、佛罗伦萨等意大利重要城市，更在欧洲的维也纳、汉堡、德累斯顿、巴黎、伦敦、巴塞罗那、布拉格、哥本哈根等地得到进一步的推广与流传。歌剧的脚本被译成法语、英语、德语、俄语、波兰语、瑞典语等多种语言。1960～1961年意大利斯卡拉歌剧院曾隆重演出了经过精心策划、排练的该剧；1980年该剧被译成中文由中央歌剧院在北京演出。

结语

佩尔戈莱西的喜歌剧《女仆作夫人》虽不是最早的喜歌剧作品，却是具有典范性和里程碑意义的第一部喜歌剧作品，因而具有开拓和奠基的重要历史意义。正由于这部天才之作的横空出世，世人才真正认识和领略到了喜歌剧的众多长处和妙处，从而使喜歌剧理直气壮地在歌剧的殿堂中拥有了一席之地。

《女仆作夫人》这部意大利喜歌剧的典范之作诞生迄今虽已280年了，但它那强大的艺术生命力却始终常绿常青，并己成为世界各国歌剧学馆、音乐学院训练、培养青年学生演唱能力和歌剧表演能力的经典剧目之一，对后世歌剧的发展产生了极其深远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