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6-18
心若无尘
消费主义下,越来越多的现代人,尤其是年轻一代似乎都中了“伪精致”的毒。什么火热追捧什么,什么奢侈就跟风什么,样样不想落在人后。然而,不考虑现实的能力,不追求精致内涵,为了虚假的精致而最终只会沦为生活和情感的奴隶……
当范佩东又在朋友圈炫耀“阿玛尼穿的是情调”时,我在下边评论:地摊货熨得再妥帖也上不了台面。评论一出,依照范佩东死要面子的本性,一场战火在所难免。
果然,下班回到家,我刚进门,一个抱枕就迎面飞来,差点砸中面门,紧接着是范佩东的咆哮:“你不知道咱俩有很多共同好友吗,你让我怎么见人?”我冷笑一声,伸手抚平他那件号称“阿玛尼”西装上的皱褶,说:“谁不知道你钱包比脸干净?”这句话一下让范佩东泄了气,跌坐在沙发上。
不是我冷面,而是现实无情,我们两个人的工资加起来都不过万,还完房贷和车贷,别说存钱,能保证温饱就不错了。我三年没添新衣,化妆品靠某宝,但我觉得自己过得不输别人,算不上光鲜亮丽,却绝对接地氣儿。
但范佩东就不一样了,背负房贷后,又咬牙按揭了一台车,却还妄图配金装。为此,我经常打击他:“多的是大裤衩配汗衫的,那也挡不住人家西湖边儿有几套房啊!”范佩东连连摇头,指着我还击:“最起码你要把自己捯饬的精致点吧?”看着他一副义正辞严的模样,我觉得简直无药可救,他已经完全陷入了自己强行伪装出来的精致生活中。
虽然范佩东扭曲的生活理念让我厌烦,但我却只能屈就,没有人比我更明白,这个从大山里飞出的孩子,是多么的渴望如孔雀开屏般向人们展现自己最美好的一面,以此来证明自己的能力。
2015年8月,从华东师范大学毕业后,我成了杭州某中学的一名英语老师。23岁的我,从常德孤身一人来到杭州,举目无亲,四方无助,让我感觉像一只被困住的蝇类,苦苦挣扎却无济于事。
受够了一个人独自面对生活的苦,我急于找个人抱团取暖。就在这时,我认识了范佩东,他两年前从云南坝美的大山深处,来到杭州成为一个培训机构的招生销售。
都在教育机构上班,便偶有交集,又加上同在异乡,便多了许多共同话题。时间久了,我们对彼此的情况也有了大致了解,我们像两个急于寻找暖巢的寒号鸟,在认识半年后就领证搬到了一起。
结婚最初的日子,我们恨不得一杯水也要共饮,1992年出生的范佩东虽然只比我大一岁,但却有着我所不具备的老练,他可以在跟同学聊天时,随口就说:“老婆是副校长,忙的连打啵的时间都没有。”我在一边吃吃发笑,忍不住想纠正他,范佩东却挥挥手不让我出声。
如此海口,让我汗颜,范佩东却不以为然,而且理由充分:“要想不被别人看不起,就要站在他们仰慕的高度。”这套说辞,我绝不认同,反驳他说:“靠谎言成全的面子,你以为会长久吗?”范佩东默不作声,而周围的亲朋和同窗,在范佩东完全靠想象出来的生活画卷面前,不约而同地认为他混得风生水起,已经初步踏入了成功人士的范畴。
万事皆有因果,不久后,范佩东就为自己夸下的海口买了单。他的同学魏磊,在电话里央求范佩东:“我刚拿到了教师资格证,让嫂子帮我安排个工作吧!”范佩东求救式的看向我,我心底一动,我抢过电话说:“我根本不是什么副校长,考核不合格,自己都朝不保夕。”说完这句话,我明显看到范佩东身子一震,魏磊则尴尬地笑笑,挂了电话。
范佩东脸色阴沉得像要滴下水来,摔门而去。看着他决绝的背影,我委屈不解,我愿意共苦,可他为什么一定要活在伪装出的盛世里呢?
自从在同学面前失了面子,范佩东就不愿意搭理我了。我知道他感觉到了屈辱,既然这样,那么把他从生活假象中拉回来,似乎还有回缓的余地。
2017年5月14日,母亲节,为了缓和我们之间的僵持,我主动示好,半开玩笑地说:“我也很想过上这个节日呢!”范佩东冷着脸没说话。示好被冷遇,我的自尊瞬间无处安放。就在此时,范佩东的手机“叮”一声,一条消息出现在屏幕上:事儿办好了,你怎么感谢我?出于好奇,我问:“你托人办事了?”范佩东没有回答,只是拿起外套说:“晚上有应酬,不用等我。”
我宁愿范佩东能认清现实好好工作,所以对于他口中的应酬,我完全支持,特意熬了醒酒汤放在桌上。但当我第二天醒来,却发现范佩东根本就没有回来,已经凉透的汤汁似乎凝固成一张大嘴,在嘲笑我的自作多情。
夜不归宿,对于范佩东来说,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事情。直到第二天晚上,我才见到了范佩东,满脸得意,丝毫没有愧疚。一进家门,他就炫耀似的跟我说:“魏磊三个月后来报到,多个同乡好互相照应。”
人一旦轴起来,就潜力无限。虽然我知道,范佩东依然还是在为自己的面子工程奋斗,但为了化解我们之间的寒冰,我只好附和:“你还真把这事儿办成了?”我的反应,让范佩东很受用,宠溺地捏了一下我的脸,这让我感觉似乎又回到了恋爱的时光。
嫌隙解除,我跟范佩东都心照不宣地对上次的不愉快翻了篇儿。为了维护我们好不容易修复的感情,我每天甘愿洗手做羹汤,甚至主动拿出2000块,给他添置了一套像样的西装。
我倾情付出,想着通过自己的努力,让我们过上真正的精致生活,但范佩东却似乎出了问题。我敏锐地发现,他变得格外在意自己的手机,就连去卫生间也紧紧地握在手里,回家的时间也越来越晚。这样的景象,立时便让我起了疑心,开始暗暗留意起他的行踪。
2017年6月2日,因为下午没有课,我便早早地来到了范佩东的公司门口,想等他下班后一起回家。却不巧,在大门口遇见了魏磊。
看见我,魏磊表现的格外热情,连声道谢。我一头雾水,魏磊却说:“要不是你,我哪能这么快入职。”我尴尬地笑,魏磊一看赶紧解释:“看来我今天多嘴了,老同学可是交代这事儿违反规定,为了避嫌不让我跟你当面提起,但我还是忍不住要道谢。”我更加的不明所以,范佩东的适时出现一下给我解了围,但我刚想说什么,他却迅速打断我:“今天我要给魏磊接风,你先回去吧!”说完,撇下我扬长而去。
一个人回到家,我感觉到了事情的诡异,范佩东一定有事瞒着我!而且最近范佩东似乎变得阔绰起来,连我买的新西装都不屑穿,腕上還多了一块金表,出入都是高档会所,靠他每个月的薪水,根本无法撑起这些配置。
我疑心重重,整夜失眠。而范佩东也习以为常,连个电话都没有,便是一夜未归。在范佩东越来越嚣张的行为面前,我意识到自己的婚姻触礁了。但范佩东根本不以为意,相反还有些忘形,手里摇着大干一场的旗帜,对我冲锋陷阵。
2017年9月6日,范佩东刚到家,就一脸得意地把一张缴费单摔在我面前,说:“房贷全缴清了,你就等着过好日子吧!”我目瞪口呆,脑袋一下没转过弯儿。
说实话,在范佩东的豪言面前,我有些心动,毕竟巨额的房贷一直是我的心病。但很快,我便意识到在范佩东大手笔的背后,隐藏着一场不可告人的秘密。
心有疑虑,时间似乎过得格外缓慢,这样痛苦的日子,一晃半年。我时刻像殷殷期待般,希望事情尽快大白于我面前,以此得到解脱。
2018年3月6日,刚下课,我突然接到一个电话,对方自称叫刘颖,要约我面谈,我有点惊讶,反问她:“我们好像不认识吧?”对方一听呵呵笑了:“可我们共同认识范佩东啊!”这句话一下让我意识到了不妙。
怀着不安的心情,在西湖边的一家咖啡馆,我见到了刘颖,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才面带轻蔑地说:“你就是欣冉?我是来催债的。”无视她的嚣张,我尽量展现出自己的优雅:“我们又不认识,哪里来的债务?”
可能觉得我愚钝,刘颖一下掐灭了手中的烟,开门见山地说:“我跟范佩东认识一年多了,我就是不想把事情搞得太复杂,才直接约了你。”
我一下明白了刘颖这句话里的隐喻,再想到范佩东一反常态的阔绰,巨大的痛楚竟让我笑出声来:“你看中他什么?虚伪?”刘颖倒是不在意我对范佩东的评价,毫不在乎地说:“空虚寂寞时的排遣而已,就是这么简单!”面对这样的回答,我无言以对,刘颖则拿出一张借据说:“这是范佩东从我这里拆借的80万,用来还清了你们的房贷,现在我急需用钱,他却玩起了失踪!”
跟刘颖的见面,仅仅持续了二十分钟,拿着那张复印的借据,我踉踉跄跄回了家。打开门之后,我才忍不住双手抱膝,蹲在地上哭出了声,我不惧困苦,想靠着自己去打拼经营的婚姻,彻底被这一纸借据溃击得不见原形。
我强忍悲痛,拨打范佩东的电话,一直是关机的提示音。直到一周过后,2018年3月14日凌晨2点,我才听到门锁转动的声音,我条件反射似的几步跨到门前,打开门后,是一脸憔悴的范佩东,颓废的样子几乎让我不忍指责,他却拿出一张离婚协议书说:“离婚吧!房子归你。”
我哭的说不出话,范佩东倒是从未有过的镇静:“刘颖找过你了吧?”我点点头,他继续说:“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看我一直哭,他又加上一句:“我只是想让你过上好日子,才出此下策。”
原来,刘颖的丈夫因为工作外派,长期在肯尼亚驻扎,常年的异地让夫妻关系形同虚设。一个盛年的女人,最惧怕的就是寂寞,自从在一个酒场认识范佩东后,刘颖对他很有好感,也很快发现了隐藏在范佩东身上的巨大缺陷,便在金钱上大力资助,不仅托关系帮魏磊安排了工作,让范佩东赚足了面子,还主动拿出一笔巨款,让范佩东写下借据还清了房贷。
金钱诱惑,果然无往不胜,再面对刘颖主动表现出来的暧昧,范佩东便乱了阵脚,两人很快突破了防线。而现在刘颖之所以追讨借款,是因为她的丈夫要请调回国,怕对不上巨大的亏空,才逼迫范佩东赶紧还钱。
听完了范佩东的诉说,我的心因为疼痛已经缩成一团,我问他:“靠金钱制约的男女关系,你也敢踏雷池?”范佩东烦躁地撕扯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说:“管不了那么多了!我们离婚吧!”
以爱为名的伤害,对我来说,实在是一场虐杀,但我仍然毫不犹豫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卖掉房子,还债!”范佩东给予我的这份爱实在沉重,但好在还有回缓的余地。
现在,我跟范佩东依然住在逼仄的出租屋内,范佩东也一改常态,做起了最符合身份的平民。在我的宽容面前,他终于认清了一个道理:精致生活,来源于骨子里的干净清透,而不是打着所谓爱的旗号,用伪装的假象,行着粗糙苍白灵魂的行为。如今的他,已不是那个需要靠伪装出来的精致生活才能站在人前的男人,而我,需要的就是这样一份实在的“平凡婚姻”。
编辑征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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